花宸节终于开始了,若然却没有时间为自己失而复得,却又即将逝去的少女情结哀叹——若遥风寒未愈又着了新凉,上吐下泻,若然守了她一夜,又是注射青霉素,又是忙着煎中药的,闹腾了一晚,对花宸节实在提不起什么精神来。
花宸节是并不是在皇宫举行的,而是在一个离皇宫不远的避暑山庄内,所以姑娘们都早早起床、着装,乘着马车来到了这颇有皇家风范的雨曦山庄。
“请各位姑娘主子先到自己的房中休息。”主事的姑姑点齐了人数,便吩咐各位姑娘回自己的休息室休息。毕竟这些姑娘不同于一般选秀女子,她们的家庭背景非富即贵,而且都有雄厚的家底,所以管事的宫女、太监们都不敢怠慢了。
“然小姐,您的休息室在启晗殿的从梦阁。我是紫荆姑姑,是您现在的主事姑姑。”一位也只不过二十多岁的宫女望着若然,恭敬地道。
“劳烦姑姑带路。”折腾了一夜,又在马车上颠簸了一路,若然现在实在是困得要命,也顾不得眼前这个女子到底是何许人了。
“萌小姐,请。”拐角处,幽幽地听到脚步声,若然轻轻地回转头,只见,一女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信步而来。
“小姐,她就是那日提到的乔女。”掠影见若然望着她有些出神,便在一旁解释道。
若然点点头,在心中叹一声仪态万千,便顾自进了屋,用很轻却不容置疑的语气,道:“都出去守着,时间到了叫醒我。”说罢,倒头便睡。
“人可齐了?”皇帝参加的是申时开始的展花情节目,所以一早的抽花签的节目只到了皇后和众王孙贵族、大臣将军。
“秉皇后,除南宫若然,其余的都到了。”常德道,自己从一个小太监爬倒如今的坤宁宫总管太监,小德子当然清楚自家主子的脾气——恐怕这个迟到的南宫小姐是得不到皇后娘娘的欢心了。
“你们先开始吧。”果然皇后当下有一丝不悦,只是碍于南宫将军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得冷冷道。
“岚小姐,抽中‘芍药’。题著‘浩然狂香’。旧诗有证‘自是风流时故妆’。”当值太监尖声道,阴阳怪气的调子让人听着只觉刺耳。
萧沁岚却很是高兴,仿佛丝毫觉不出那声音矫揉造作得令人恶心——不过二十来人参加的花宸节却有百来支花签,很多次都未出过“花王”、“花相”。如今自己第一个抽,便得了这“花相”,倒也是无尚的荣誉了。何况据传已几十年未出过“花王”,想来自己这“花相”就已足够独占螯头,引得旁人艳羡。
果然听得一片抽气声,即而是纷纷的恭贺声。“萧大人,令爱贵不可言啊!”“恭喜萧大人!”“……”
见到自己的妹妹皇后也颇是赞赏地看着岚儿,萧文渊对自己的女儿也感到很欣慰。
“牡丹花王,芍药花相,牡丹外群芳恭贺一杯。牡丹未出时群芳共饮,待牡丹出后,芍药再饮一杯,以谢花王。”待应酬声平息下去后,执事太监继续朗诵着花签上的内容。
“心小姐,抽中‘杏花’。题著‘瑶池仙品’。旧诗有证‘日边红杏倚去栽’。”
听罢,众人又纷纷向南宫敬德道喜——那厢的萧尚书是当今皇后的哥哥当然要溜须拍马,这边手握兵权的大将军自然也是得罪不起。
“得此签者,必得佳偶。大家恭贺一杯,共饮一杯。”
剑心轻瞥一眼坐在太子旁边的晟宣,见他正定睛看着自己,只得懊恼地急急转过头去,却未发现自己的脸早已绯红一片。
“恭喜大将军得佳婿啊!”众人贺道,自又是一番虚浮无实的话语。
“哪里哪里,花签之事本是供人玩乐的。不过承各位吉言。”虽然南宫敬德是个军人,可他却不同于一般武将那样做不来官场上这套奉承应酬,相反,他脱下战袍,来到朝堂倒更是如鱼得水。
笑阳淡淡地接过自己的花签:梅花,霜晓寒姿,“竹篱茅舍自甘心”。自饮一杯。——,或许冥冥中上苍就早已安排了一切吧?
蔚舒萌此刻并不高兴,因为她抽中的是“荼蘼”:韶华胜极,“开到荼蘼花事了”其中的隐喻多少不祥。而她的父亲——当朝蔚相此时却对她抱了极大的希望的呀!
“然小姐到!”
抽花签已接近尾声,众人的涣散的注意也再次被这太监的尖声细气唤了回来。
“她迟到了哦。”由于偌大的露天花厅已恢复静寂,故而沐茗雪这声并不响的陈述却显得格外突兀。
若然朝发声者望去,只见其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对着身旁的男子峨眉曼睩,目腾光些,靡颜腻理,遗视矊些,比之刚才那位乔女虽说少了些高贵的气质,但仅从容貌上讲,倒是相去无几。
知是自己理亏,若然欠意地向南宫敬德笑笑。南宫敬德笑着闭目微颔,似乎丝毫不觉得若然做错了什么。
“那罚她在茗儿之后抽签可好?”坐在沐茗雪身旁的弋鸿宣早在抽花签开始前就发现南宫若然并不在这些女子之列,如今见她出现,倒不觉有些松了口气。可想起枕月楼那晚她与自己做对,竟起了作弄之心。
“真的可以吗?”沐茗雪对此刻弋鸿宣对自己从未有过的温柔感动无比,更是小鸟依人般倚上了弋鸿宣。
“当然,本王的话何时是儿戏?”鸿宣看向若然,又看了看剑心,话中隐含挑衅意。
“皇后娘娘,这……”执事太监有些为难,毕竟花签是为未嫁的大臣之女准备的,而眼前这位却已是六王爷的侧妃了。
萧后虽然对沐茗雪这时娇态毕露的表现并不满意,却也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办什么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目的,便点头同意了。得到皇后娘娘的首肯后,太监慌忙将签筒递于沐茗雪。
“海棠,是海棠呢!”沐茗雪拿着花签,高兴得直往弋鸿宣的怀里窜。
见到当事人如此欣喜,人们当下明了坊间传言茗侧妃素爱海棠所言非虚,看来六王爷为她倾力打造的“雪棠居”内遍布白海棠也应是确有实事——果然六王爷很爱这位侧妃呀。只是听说这位侧妃娘娘只是王爷奶娘的女儿,虽说两人从小算是青梅竹马,可到底她不是个有身份的人,现在还能仗着王爷的宠爱,风光一时;如若将来人老色衰,不知又会凄惨到何种地步呢?呵,熟悉贵族生活的人就是这样,他们会从很多客观方面帮你考虑好你将来的结果,而这种预测又向来很准。
“茗侧妃,抽中‘海棠’。题著‘香梦沉酣’。旧诗有证‘只恐夜深花睡去’。既云香梦沉酣,掣此签者不便饮酒,令上下二家各饮一杯。”执事太监好不容易等沐茗雪平静下来,才从她手中接过花签,念道。
“这上家是蔚舒萌小姐,下家是——”太监望望心不在焉的若然,示意她可以抽花签了。
“既是如此,让我这位下家先看看自己抽的是什么,再饮不迟!”若然没有直接接紫荆姑姑递过来的酒杯,只是淡淡地接过花签筒,随手拣出一支,也没看,径直递于那太监。
“然小姐,得……得中……”见那太监神色有些不自然,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慌张,话说得断断续续,“——‘牡丹’。题著‘艳冠群芳’。旧诗有证‘任是无情也动人’。在席共贺一杯,此为群芳之冠,随意命人,不拘诗词雅谑,或新曲一支为贺。”
人群中响起一片抽气人,好一会儿众人才回过神来,正要恭贺,却又都不知这然小姐是谁家的女儿。
“五十七年,五十七年未出花王了!”一个泛虚不实的声音从不远处飘来,透过从生的花木,隐约可见明晃晃的一片,声势甚是浩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见众人跪倒一地,若然也连忙俯身。只是这跪人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虽说现代社会人与人也有贫贱等级之分,可到底不用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跪地磕头的呀!若然虽然很不高兴,却也只得老实地行大礼。
“都免礼吧。今天是我们君臣同乐的日子,一切礼仪从简。”那个泛虚的声音终于来到了身边,虽然声调因为距离的接近而响了不少,但语气中那份飘乎不定仍然存在。
感觉有两个身影靠近自己,若然直起身子微微抬头,不期然迎上两张脸,一张面色泛黄,原本应属英气的脸上蒙了一层暗灰,看来是个久病之人,另一张则明眸皓齿,媚态百生,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