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婢子一见烫着了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的磕头求饶。
苏流水轻笑道,“没事儿,不过一盏茶而已!”
温于意形容苍白,声色俱厉,“若这茶滚热的呢?烫伤了你她十条命都不够赔!”话才到这儿,他便突然住了嘴。
苏流水心中一窒。这人从来温和谦让,此时却为着这点小事儿生那么大的气!
花千树眉毛微蹙,笑道,“春寒料峭,六王府里若有女眷衣裳,就找一件儿给苏小姐先换上!莫不要着了凉。”
温于意起身打伞,道,“苏小姐且随我来。”
苏流水瞧了眼依旧跪着的婢子,对六王笑道,“还是让这婢子带我去罢了。”
温于意情知她这是要为那婢子解围,遂咳嗽二声,对那婢子道,“今儿这事儿就且算了!再有下回,自个儿下去领板子!”
婢子赶紧应了声,这才退了去。
温于意站在亭外瞧向苏流水,道,“苏小姐随小王来罢。”
苏流水见他打着伞独自立在雨中不走,便也不好推辞,遂起身对花千树作了个福,与那六王并肩而行。
六王身形偏瘦,站在一旁时,竟是比她高出许多。
他咳嗽两声,道,“我这府上除了几个婢子,并无姬妾小宠。”
这话说出来甚妙,竟似乎证明自个儿已符了她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条件。
苏流水只作不知,她话锋一转,笑道,“王爷,今儿流水有事儿要求王爷。”她边说边从怀中取了太子的条儿出来。
温于意一见那条儿,只觉面色发青。他与她共伞同行,正想跟她递出那么点儿意思,她却把太子的条儿拿出来给了他!这般说来,她定钟情温行云!
密雨细织,他二人共伞立于雨中。男子飘逸若仙,白衣玉带,发如流泉。女子身若轻燕,素衣纤手。衬着身后的雨丝桃花,竟如同入了画卷。
温于意颤然开口道,“如今太子宝鉴已废,这条儿已是作不得数!”
苏流水浅笑,“确是作不得数。可若流水把它拿去给了温行云,这一千两金,他却还是付得起的。”
温于意心里一惊,心里灵犀一点,竟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拿着这条儿上他这儿来换钱,那这条儿将来必是要还给温行云的!她债主临门,竟还在此时想起他来,让他心里竟微微的起了一丝怜惜,一点希望。
“你须钱周转?”他淡淡应道。
“一千金。待这事儿一过,这一千金流水必当双手奉上。”苏流水的声音温淡若水,唇角抿着一点笑意。
他二人步伐不同,说话间,他半边身子竟都落入雨中。她紧走两步,笑道,“咱们走快些,王爷身子骨弱,莫要再受了寒。”
他眼中一热,遂与她一道加快脚步,应道,“一千金,我自会让人送上门去。只是那人手段黑,你们一主一婢住那么大的院子,成不成?”
苏流水没有回答。只提了裙子与他一道穿庭过院。他将她领进惬意阁,落伞笑道,“这屋里尽是些男子衣服,婢子的衣物又与你不配。你先进屋,我让人给你置办干净衣物,可好?”
苏流水掩唇一笑,道,“流水旧时总见戏文里头的女子爱女扮男装,今儿流水也随一回大流。扮一回翩翩公子!”
温于意见她竟还有玩笑之意,微微一哂,便亲自寻了自个儿少年时穿的衣冠袍带给她。顺道也给自个儿寻了一身干爽衣物。
苏流水躲在屏风后头换妥衣物,再把一头秀发放下。这才缓缓的出来。
温于意抬眸瞧去,只见她白衣翩翩,玉带飘飘,竟真就化作了个绝色的少年郎!
苏流水见他那般古怪的瞧着她,倒也不恼,遂对六王笑道,“六王觉得如何?”
温于意的眼睛灼在她的脸儿上头,那儿,那片胭脂被雨化开了,竟淡去许多!他心中大震,自是明白其中道理。面色也随之僵硬了。
“脸儿上头的胭脂化了。”他霜声道。
苏流水见他态度突变,心中怔然。这才想起今儿淋了雨,胭脂自是要化的!她伸手去遮那片胭脂,却被他将手捉了握在手中。
他伸出食指在她脸儿上头轻轻一刮,指尖果见殷红胭脂。他涩然道,“原来苏小姐毁容一说,不过是小姐拒婚的托辞罢了。我真傻!竟被欺瞒了这么许久!”
苏流水见他眉宇之间隐着层层伤痛,轻浅一笑,道,“自古美人多薄命,流水不想薄命,便只有自毁容颜!王爷心思剔透,又怎会不知?”
温于意心中一凛,苦笑了下。
苏流水瞧了眼天色,笑道,“今儿天色不早,流水这便去了!”她对他作了个福,这才转身而去。温于意送她至廊下,便自住了身子。他瞧向指尖胭脂色,突然冷笑了声。
如苏流水预料得一般无二,新置办的酿酒器具一到,酿酒师傅便在苏府外头接上了长龙。姣杏一个个的核实了姓名,只一个时辰功夫,便找了百来号人。
苏流水让他们做的头一件事儿,不是让他们酿酒,而是让他们入市扫货。
他们分批小量入货,连续三日,便已将酒全数买入。
这三日,孤城也未闲着,他拢络官员,努力促成买下落霞泉一事!
使馆。
龙锁骨百无聊赖的饮着酒,“孤城,买泉一事是不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