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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战声雷动,击鼓声、喊杀声、兵器交击与哀嚎声让凉州风云变色,这里俨然成为了屠杀与鲜血的战场。

听着城外隐约传来的惨绝人寰的声音,我的心就像被刀子凌迟着,疼痛难忍。战争是残酷的,所有人都被卷入了这个是非圈,至死方休。

北漠和东琉的战争,我不能参与任何一方,所以只好逃避,但是每日的战况仍然由通讯兵向我禀告,我听到他们都还活着的时候,几乎是狠狠松了一口气的。宣昊祈不会杀云流炎,这点我能万分肯定,况且云流炎这次还救了一命,于情于理宣昊祈都会手下留情,这几乎是在玩火,一个不小心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这几日,宣昊祈和宣宇霖采取包夹战术,一万骑兵冲入敌阵,打乱敌人阵脚,采取游击战术,且战且逃,拖长了敌军防线,由于他们不如东琉军队熟悉凉州附近的地形情况,几次交手下来,敌军损伤惨重,但却并不致命。敌军嚣张的气焰稍稍有所降低。凉州城固若金汤,加上有宣昊祈和宣宇霖坐阵,士气大振,一改不久前颓废的气氛,将士们更是被两位主帅身先士卒,不畏生死的气度所感染,拼死杀敌。首先在气势上就震慑住了地方,宣宇霖这次的亲征非常明智。

医馆内,每天都有数以百计千计的受伤士兵被送来,有的被砍成了残废,有的被废了双眼,到处都充斥着血腥味和呻吟声。城内百姓自发组成护工队伍给士兵们疗伤,有的百姓甚至贡献出了自己的居所给他们疗伤。

我所见到的一切是相当可怕的,血肉模糊的躯体被疼痛折磨,翻滚着叫嚣着,我和纤舞上下忙得更呛,安抚好他们的情绪,还要替他们写家书报平安。

我想用忙碌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我刚替一名将士包扎完伤口,在脸盆中清洗着带血的毛巾,门口突然传来通报的声音。

现在这个时候怎么会送战况情报给我,难道出了大事。

我无法不让自己往这方面想,心口抽紧,抓紧手中的毛巾,嘴唇咬得死紧,连咬出了血我都浑然不知。纤舞揽了揽我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

通报的士兵进了医馆,灰黑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眼睛黑亮有神:“禀告王妃,皇上和祈王引诱敌军深入,故意放弃城外所建高寨,让敌军轻敌,更佯装战败引诱敌军进入十里之外的山谷,山谷内早有伏兵,伏兵手里拿着朴将军新赶制的一批超级弓弩,五万敌军在山谷内犹如困兽之斗,几乎全军覆没。”

我大叹一声妙,山谷,就是无尘上次来接我们的一处密地,十分隐蔽,那里是一条狭长的深谷,可以藏匿数万人而不被人察觉,是伏击的最好地点。这仗虽然只消灭了对方五万人,但已经算是一场不容忽视的小规模胜利了。我开心道:“王爷和皇上没有大碍吧?”

“皇上和王爷都安然无恙”,士兵抬头,喜形于色道,“这次我们顺利捉到了北漠的天尊。”

什么,云流炎被抓住了。一时间我难以消化这个信息,有些慌乱起来。云流炎性子太过于急躁,求胜心切,他一直想与宣昊祈在战场上光明正大得较量,在见到宣昊祈故意示弱后哪还不乘胜追击,这才着了道。云流炎是北漠的尊主,地位尊贵,他的被捕按道理已经能迫使北漠放弃进攻,但是还有南绛在背后支撑,月凌阳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心乱如麻,我飞奔到城楼之上,在人群中,见到了被活捉的云流炎。他身上的穴道被封,衣服上血渍斑斑,头发有些凌乱,嘴角上一道深深的口子,可见是经过一场恶斗。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神情孤傲不屑,身形狼狈却不失气度,冰冷扫过的眼神让旁边架着他的东琉将士打了个寒蝉。云流炎到底还是云流炎,他永远不会屈居于人下。

宣昊祈和宣宇霖正在说着话,见到我后迎了上来,宣昊祈拥住我不舍道:“这里危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城去。”

他有力的怀抱如此温暖,感受着他对我浓烈的爱,心里是那样甜,我抬头想说话,他伸出手指贴在我的唇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心里的感动如暗礁拍打着海岸,我红着眼眶不住点头,他怜惜宠溺地拍着我的后背,低声安慰着。

城楼上方的旗帜剌剌作响,为这军容增添了几分肃然,我意识到刚才的举动被城楼上所有的将士看在眼内,羞赧不已。

宣宇霖清朗高贵的身影向着浅金色的阳光,神圣而不可侵犯,清浅柔和的眼中包含着难叙的情怀,我上前福了福身子道:“皇上,北漠天尊是我的兄长,云薇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皇上同意让云薇与兄长谈判,后果如何,云薇愿意一力承担。”

四周疑惑的声音不高不低传入我的耳内,如果宣宇霖答应了我,那我就俨然成为东琉的代名词,所说的一切话都具有法律效应,也就是说如果我想做出任何不利于东琉的决定,他们也只能自吞苦果。

我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清澄坦荡,宣宇霖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痛,转身看向城墙下不远处集结的北漠大军。站立在城楼之上的欣长挺直的背影清华昂扬,他的气度像极了宣帝。在那么多皇子中,他不是最骁勇善战的,不是最擅于权谋的,但他却是最适合最上这帝王宝座的,他温柔却不懦弱,善良却不盲目,胸中有沟壑,不落世俗。他的胸怀能合理利用手下大臣为其治理天下,最重要的是他没有私心,天下有了这样的帝王,最受惠的乃是百姓。我真的希望宣宇霖能成为这天下之主,因为只有他配得到整个天下。

“准。”

四周的将士看向我的目光是尊敬的,更多的却是好奇,他们知道云流炎是我的哥哥,而现在他的被捕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在好奇我的反应。

我走向云流炎,宣昊祈握紧我的手,担忧得皱紧眉头,我轻轻摇头,挣脱开他的手,坚定地走了过去。

云流炎的眼神如一团火焰,他爱恋地看着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他都毫不掩饰。我不想他在这里激怒东琉人,暗暗有些心惊。

我松开绑住他的绳子,发出一声叹息:“放手吧,事已至此,你已不可能再赢。”

云流炎自嘲地牵着嘴角,勉强的表情是虎落平阳的无奈与不甘:“放手,事情演变成这个地步,让我如何放手,我们只差一步便能成功,我不甘心,我并没有全输。”

“南绛的野心极大,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太子月凌阳更是阴险狡诈之辈,和这种人为伍,你要有十二分的防备才行”,云流炎绝对没有月凌阳阴险,

我不想见到他有凄惨的结局。

“我又何尝不知,和南绛结盟也只是权宜之计而已,我们一直都只是互相利用”,言下之意,就是解决完东琉之后,北漠和南绛再互相商讨谁来做这张天下人梦寐以求的王座。

沉吟半晌过后,我道:“那你可知道不久前在两国边境发生的东琉马贼抢杀北漠商团的事都是南绛从中挑拨,嫁祸于东琉。他的狼子野心,可见一斑,其心可诛。”

这个消息恐怕是他不知道的,按照我的推测,事情发生后,南绛假意表示支持北漠用这个借口出兵讨伐,云流炎本来没有十足的把握,在南绛的挑拨加上原来的新仇旧恨,便答应了下来。如果始作俑者是南绛,那他们的目的就非常可怕了。

云流炎冷静下来,闭目沉思,神情极是冷凝,我继续道:“东琉和北漠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数百年来都无仇怨,如果尊主能同意止住干戈,并且签订永不侵犯东琉国土的合约,从此的恩怨将一笔勾销,尊主也能安然回到北漠继续享受荣华。”

“他同意?”云流炎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望向宣昊祈,他本以为这次被捉是必死无疑。

看着宣昊祈的身影,心里是温暖的,我点头:“皇上也同意。”

“若论胸襟,我实在自愧不如,他本来是能将北漠一网打尽的,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云流炎目光如矩,“你跟着他,我放心。”

听到这,我的心一酸,莫名的难受,这么骄傲自负的一个人说出这番话来可见对前途已是真正的心灰意冷。

云流炎深吸一口气,对着宣宇霖和宣昊祈抱拳道:“本尊同意公主提出的要求,有生之年定不会入侵东琉的国土,歃血为誓。”

“好”,宣宇霖神情激动,能停止战争减少鲜血的流淌自然誓再好不过,云流炎虽然狂妄但做事光明磊落,定不会违约。

内侍奉上拟定好的契约,在所有人的见证下,由天下最大两国的帝王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历史的新篇章即将开启。

我和宣昊祈手挽着手见证着令人激动的一幕,他的手掌包容着我的手,我们会一起携手走过艰难的岁月,不离不弃。

契约签订后,云流炎走向城墙,面对着如潮水般拥挤的北漠大军道:“本尊下令,立即退兵,北漠和东琉将结成友谊之邦,世代交好。”

北漠大军内一片哗然,面面相觑,经过这么久的厮杀,让他们放弃族人的血仇,与敌人交好,为何短短几日就风云变色,什么都变了。也有许多人是开心鼓舞的,这群人显然是北漠人中少数爱好和平的人,能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是多么令人向往的事啊。

突然,从北漠大军中步出一匹神骏白马,马上一人身穿盔甲,面部用头盔遮挡,只让人看到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这双眼睛,我的心底一寒,待大声喊出:“小心。”

异变突至,几道破空而起的劲风飕一声而来,箭矢竟然锁住了云流炎的所有退路,让人感到无论逃向哪里都会在对方射程之内,如此诡异的魔功实在骇然。

几根泛着金光的箭矢生生穿透了云流炎的胸膛,他缓缓跪倒在地,双目睁眼,愤恨地看向远方,头终于颓然低下。

惨剧就这么眼睁睁地发生了,云流炎自从中毒后,功力一直未能完全恢复,如何抵挡得住月凌阳的使尽全力的魔功。所有人都惊呆了,我的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冻住了,连抽搐都不能。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以这种方式失去性命,怎么会这样。

只听月凌阳的声音喊道:“云流炎出卖国家,将你们卖给了东琉,你们的血债谁来偿还,只有杀光东琉,让他们的鲜血来祭奠死去的亡魂。”

“太子殿下说的没错,只有消灭东琉才能对得起我们死去的战友亲人,兄弟们,大家不能退缩,冲上去杀。”

一阵沉默过后,义愤填膺的呼唤声仿佛疯了一般:“杀,杀,杀。”

他们的血性被月凌阳激了起来,谁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尊主被他国太子一箭射杀,这到底谁的悲哀。而刚才符合的那个声音我听出来了,居然是秦永鸣。他叛变投靠了月凌阳,真是卑鄙小人。

我冲到云流炎的尸首旁,他跪在那,眼睛死不瞑目地睁着,我哽咽着合上了他的眼睑。

血债,必须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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