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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绿豆是最天然的解毒食品,多少能缓和食物中毒后的苦楚,馨玉喝过后果然脸色缓了很多,在岛上唯一的大夫赶回来的时候挺了过去。馨玉脱离危险后,永冥瞧了眼柴房的环境后居然大发慈悲让我和娘亲两个女眷搬到一间木屋,而且我还被特赦允许在岛上走动,让我和大夫一起寻找草药为岛上数百居民看病。

大夫复姓公孙,七十上下,步履沉稳、目光矍铄,含有睿智的光芒,颇有仙风道骨的感觉。岛上所有人的病都由他一人照看,似乎没有他治不好的病。我这几日跟在他身后看他熟练的诊脉,下针,然后写下药方,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停滞,心中暗暗惊叹。今天看的是一个脸色蜡黄,腹胀腹泻不止的病人,公孙大夫交代一些平时需要注意的事情:“平时注意不要让他着凉,食物一定要煮熟煮透,药我过两天会给你们送过来。”

对方家属千恩万谢,他带着药箱便和我一起离开。我拿着手上的那张药方终于忍不住数天内的疑惑道:“这上面很多配料药房内都没有,你们是否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去城镇购买?”

公孙大夫看了我一眼道:“你总算是开口问了,不过比我预料的要晚了两天。我们岛上所有的一切都能自给自足除了一样,那便是药材。无论岛上的条件如何得天独厚,长有许多珍稀药材,但是数量毕竟有限,而且远远不能满足岛上居民的需求。所以每个月岛上便会有船只去附近的城镇进行一次大规模的采购,顺便将众人所需的物品都买回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大步向前道:“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去岛上另一头碰碰运气,看看是否能采到一些药材。”

我跟着他穿过一片茂密的森林,正午的太阳照耀在上空,金色的阳光顺着繁密的枝叶缝隙投射下来,如同身处童话世界一般。公孙大夫突然停下脚步,在灌木丛中用镰刀割着不知名的草药,叶片微微卷曲,蕊心呈暗红色,他一边割一边露出欣喜的微笑:“这是红云草,对止血疗伤,养气补血都有奇效,我们在附近多找一找。”

那些海盗经常会受伤,难怪他看到这些止血的药材这么兴奋,我低下身子仔细寻找,在隐蔽的角落或岩石缝隙中发现了不少红云草,割着割着便找到了十数枝,小篓里都快装满了。我拨开灌木丛,继续往深处走去,森林里充斥着鸟儿欢快的叫声,不时有可爱的松鼠在枝头跳跃,我眼神一黯,想到了雪慈,许多刻意不去想起的事情硬生生地扯裂开来,裂开了一个洞,那个洞越来越大,怎么都填不满。

远方我所深爱的人,你过得可好?我想念你的吻,想念你的拥抱,我真的很想你……

似曾见君落泪,为谁憔悴为谁悲。

我抹掉眼泪继续向前走,在走过这片灌木丛后,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起来,海风带着清新的凉意扑面而来,在距离这里几百米处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巨兽般庞大的尖顶山脉,云雾笼罩在山口,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犹如飘渺仙境。

我的老天,这是一座火山。我脚下踩着的这片岛屿居然坐落在火山口附近,我顿时觉得极度的不安全,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死火山,整座火山口像巨大的喷泉群一样,生动而壮观,只是现在一片宁静,可以想象出如果这座巨兽一旦爆发,势必将是火光冲天,尘灰蔽日,岩浆飞溅,那会是多么壮观的场面。

公孙大夫跟了上来,看着远处叹道:“据史书记载这片火山上次喷发是在数百年前,那时千里之地都成为焦土,所有的生灵都望而生逃,经过几百年的演变,这里奇迹般地形成了一座小岛却没有人敢在此居住,我们这些亡命之徒才能在此安身立命。”

“公孙大夫乃世外高人,怎会委屈自己呆在这座小岛上,难道先生不想将自己的医术造福更多的百姓吗”,他的医术精湛,比我见过的东琉御医强上何止数倍。

他正色道:“一言难尽,当年我蒙受少爷一家大恩,老爷夫人去世后,我便一直跟随少爷左右,即使是一起到这荒岛重新建立家园又如何?恩情尚不能报答,又何来造福于民。”

正在这时,火山附近传来小孩的哭喊与求救声,公孙大夫神情凝重,背起药篓便朝着那边跑去。我迈着步子喘得不行,跑了没一会便已面无人色。火山脚下有一片深潭,带着一股刺鼻的硫磺气味。只见潭边有三个七八岁的男孩哭成一团,地上躺着一个已经陷入昏迷的男孩,整个手臂都被灼伤,惨不忍睹。

这明显是被硫酸灼伤的痕迹,难道这片深潭竟然是硫酸。脑子里将所有可能和硫酸有关的知识过了一遍便恍然大悟,这座火山虽然已经几百年没有喷发,但是数百年前喷发的火山气体中含有大量的二氧化硫等酸性气体,通入水池中便形成稀硫酸,虽然浓度不高却一样能灼伤人的血肉之躯。我当机立断撕下身上的裙摆将男孩的手轻轻擦拭了一遍包扎好,和公孙大夫一起将孩子抱回木屋。男孩的父母已经六神无主。

我冷静下来问道:“这里有小苏打吗?”

“小苏打是什么”,公孙大夫一脸茫然。

“就是你们平时用来发面的东西”,中国古代很早就用小苏打来发面,这是还没有这样定名。

“有,有”,男孩的母亲哭着便去将小苏打拿了过来。

男孩的手已经被干净的水冲了好几遍,涂上小苏打后再用布包好,他的手总算是保了下来。众人如释重负,男孩的父母感激地谢过我后便将男孩抱回了家。公孙大夫满脸惊讶,看得我直发毛,这是现代人紧急措施的基本常识没什么好值得惊讶的,但是古人并不了解各种化学物质的特性,所以我又出了一次风头。

公孙大夫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夫人能否让我把一下脉。”

我依言将手递了过去,良久过后,他惊骇莫名道:“恕老夫直言,夫人是否身重剧毒?毒名‘失颜’?”

心中有了一丝希望:“公孙大夫可有治愈此毒的方法?”

他长吁一口气道:“老夫真是看走了眼到现在才发现,第一次见到你便觉得你的眼神清澈明亮,与你的年龄毫不相符,没想到夫人竟是中了失颜之毒。古书上记载此毒是由一个心怀怨恨的女子研制出的,她所爱的男人抛弃了她娶了另外一个女人,所以她要让他永远认不出妻子便研制出了‘失颜’。此毒乃至阴之物本是无药可解。”

他把我的仅存的希望也夺走了,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不过……或许可以试一试,只要到天下至寒之地服用极地血莲并且让人打通奇经八脉,或许会有一线生机。不过极地血莲天下只有两个人拥有,一个是北漠地尊,另一个则是南绛国主。要从这两个人手里拿到极地血莲谈何容易。”

“谢谢公孙大夫,我都记下来”,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能放弃。

我必须尽快和流炎王取得联系,墨离说过只要地质振动,就会让流炎王手下观测海面动静的人发现,自然便会找到我们。我不记得火药的做法,即使记得现在也没有时间让我实验,弄个不小心说不定会被炸死。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爆炸的东西无非只有那几种,氢气……对了,氢气。

夜深人静,岛上的人逐渐陷入了梦乡,我身披斗篷趁守卫打瞌睡的时候溜了出去。

黑色凌乱的碎石,坚硬如铁,我知道已是火山附近了。接着就看见一些嶙峋的山石从松土里拱出来,排列有序但苍老断裂。当年喷薄而出的样子活生生地凝固在眼前,露在地面以上的就有四层楼高,凝固的岩浆条有大海碗口粗细。近处一瞧才知道即使是死火山也是非常恐怖的,我心有余悸地走到深潭旁边,将周围的石块扔了下去,潭底立刻发出‘呲呲’的响声,深不可测。

不知道硫酸的浓度有多少,可以产生多少氢气?

“老夫人在这干什么?”,身后传来永冥阴沉的声音,难道他一路都跟着我?

反正他绝对想不到我在干什么,念头一转我计上心来:“今天的事壮士想必是知道了,这里虽然比较偏僻但是孩子们贪玩仍然会跑过来玩耍,这样的惨事不该再继续发生了。”

听到我话里的沉痛,他怀疑尽去,语气变得柔和:“老夫人今天救了虎子的事全岛的人都知道了,刚才我巡查时看到您往这个方向走来,心中存有疑虑才跟了上来。老夫人心慈仁厚,永冥实在不该怀疑你,请受我一拜。”

承你大礼我可受不起啊,我赶忙客气道:“怀疑老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刚才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才决定来这里看看,这片深潭中的液体叫硫酸,是百年前火山爆发时的气体与水接触生成的。硫酸具有腐蚀性,能融化金属别说是脆弱的人体了。”

永冥明显是第一次听到,眼里带有敬佩之色:“老夫人果然博学多才,永冥佩服。听您的口气是否有解决的方法?如果能将这片深潭变成没有危险性的液体那便是全岛人的福气。”

这家伙长得还不错,人也比较谦虚,对我这个老太婆也语带恭敬,他的出身一定非常好,很有可能出自名门。很抱歉我不得不利用你了。我笑道:“老身刚才便在想一个可能性,如果可行的话我们很快就能成功。”

他作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我大为受用笑道:“其实很简单,硫酸和金属反应会生成一种没有腐蚀性的化合物,只要金属的量足够和硫酸反应便能完全将这片深潭变成没有危害性的液体了,即使以后孩子们掉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损伤。”

刚才还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现在却似信非信真是不可爱,我气道:“明天让人装一点硫酸过来,记得小心一点要用陶制的容器装。”

我不再看他,顺着原路返回,他现在一定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才刚起床漱洗完,永冥便来敲门了,他带着几个海贼一起了屋子,其中一人将装有硫酸的陶盆放到桌子上,皱眉道:“刚才我已经非常小心但还是溅到两滴,烫得我手背现在还是红的,不过涂了……小苏打便没事了。”

“老夫人,请”,永冥率先坐了下来,眉宇间却多是不信。

我将硫酸倒了一点在另一个陶盆中,拿出一叠铁片放在手中,在他们几个眼前晃了几下:“看好了。”

只见铁片沿着盆壁一个个沉入盆底。不多时,铁片便逐渐溶解,盆中的液体变为了浅绿色,液面伴有气泡生成。等所有的铁片溶解完毕,我将液体倒在手中,永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怒道:“这是干什么?”

“不这样你们怎么能相信呢?看看这些绿色的液体对皮肤没有任何伤害性”,绿色的液体滴在我满是褶皱的手背上,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试试”,永冥一把抢了过去,如法炮制,果然没有灼伤,“这也太神奇了,为什么液体会变成绿色,还有气泡是什么?”

“只有和铁反应还会产生绿色,气泡就是释放的杂气把危害都排走了”,说了你们也不会懂,对于气体我只能信口雌黄,我能告诉他们那是极易爆炸的氢气吗,他们不疯了才怪。

永冥万分惊喜:“老夫人好本事,我这就去通知所有人搜集铁,要多少?”

“越多越好”,反正在古代铁不值钱,破铜烂铁一说就是这么来的,我关照道,“只要去铁匠铺随便买些不值钱的烂铁便行。”

“好,刚好这几天我们要去城里买药材,我这就吩咐他们去找足够多的铁回来”,他走到门口转头望着我,说道,“老夫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和馨玉说,只要您在这里一天我们便不会亏待您。”

“快去快去”,真够婆妈的,这哪像是海贼头子啊。

由于我想出了这个办法,我和公孙大夫出诊的时候受到了各种礼遇,尤其是馨玉,上次我救过她之后她便变得格外客气,一口一个奶奶,让我苦笑不得。我到柴房去看望墨离他们都没有任何阻碍,门口的守卫很客气地便放我进去了。

墨离正要行礼,我制止他道:“过几天,我会想办法让这里发生爆炸,地尊一定会注意到的,你的穴道解开了吗?”

他颓然摇头:“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办法点的穴,我现在浑身一点力都使不出来,墨离恐怕帮不了小姐了,小姐千万要当心。”

“好,你们再撑几天,我们很快便能得救的”,我安慰着他们,墨离手下那些人都瘦了一大圈但是气色都还不错,永冥这个人不得不承认他人还不错。

外面传来很大的动静声,看来他们已经把所有的铁都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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