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黛玉要红娘子去做宣传,虽然表面上是为了红娘子,然而暗里却是为自己想着法子,因想着也许贾府的人或者北静王的人还在寻她,若是自己幸运,便也能将贾府或北静王的人引来这里,若是认出了她,说不定自己便能得救了。
然而黛玉却不知,此刻,那北静王却正在家中养病。
因连着七八日不眠不休的寻找黛玉,北静王终究是血肉身子,病倒了,连日都发着高烧,呓语连连,每一句呓语,都是:“玉儿,玉儿……”
身侧一直照顾他的妙玉,还以为叫的是她的名字,心里是很是欢喜。
她却不知道,北静王嘴里的玉儿,始终只是黛玉一个人而已。
贾府那边也是连着找了黛玉七八日,毫无所获,竟是渐渐有些绝望了,贾母湘云等人日日以泪洗面,痛苦不堪。
且说红颜苑,下午申时整,因红娘子宣传做得足,此刻红颜苑豪华亮丽的大堂里是人头耸动,来客都是男人,三教九流,也有王孙贵戚,也有官吏小人,也有纯粹为了红娘子今日做的宣传,对来的这个女子好奇的,中间又穿梭着端茶送水的丫环,还有红颜苑的姑娘们,在大堂里陪着来客,又是拥搂,又是咯咯娇笑,又是喝酒,又是饮茶,煕煕攘攘的好不热闹。
正当热闹时,红娘子妖妖娆娆,万种风情的一甩帕子一扭屁股,走到大堂一侧的木梯上,踩着印着硕大一簇牡丹的红地毯上,走到中间站定了,因挥了挥手中的帕子。
众人便停了手中动作,听红娘子说话。
红娘子大声笑道:“各位来客,各位公子老爷,今儿可是给你们介绍一个绝色美人,是我红娘子花了重金请来的,可是才貌双全的难得人儿啊,不过可说清了,我这位美人儿这半个月内,可是只为才艺的啊,半个月后,可就看哪位爷有福气,可以一亲芳泽了。”说完便又是一阵夸奖的咯咯大笑。
大堂中众男人一起齐声叫好,又听有人道:“好啊,且看红娘子请的是什么人,要是入了我的眼,再高的价钱也成啊,哈哈哈……”
红娘子心中暗喜,大声道:“保证入各位爷的法眼啊。”
也有人不相信,便哄笑起来,道:“入不入法眼且看了再说啊,红娘子你吹得再好,那也是没用的。”
众人一听,便又哄堂大笑,连连道是,各人便又回到之前去,搂着姑娘们喝酒喝茶的。
红娘子见众人都不信她,便有一丝窘迫,因又讪讪的笑着走上了木梯,到得二楼去。
一楼大堂里正是各玩各的,闹哄哄的。
突然,整个大堂的光线一暗,所有的烛光,及壁上的油灯都一时之间全部熄灭,大堂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众人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有人惊慌起来,又有人喊是怎么回事,脚步声在大堂里团团乱转。
正吵吵闹闹中,突然只见二楼正中央处,出现一个圆台子,围着圆台的四周,缓缓亮起了十多盏白烛光,又刚好只照着中央那一个圆台,形成一个聚点,亮如白昼。
众人一时被灯光吸引,遂都停下脚步,又情不自禁的止了声,一齐看着那圆台,大堂里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又过了一会儿,隐隐约约只见二楼正中间的房门被打开,走出一抹人影来,那人影缓缓走到那圆台子上,竟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脸上自双眸下方,蒙着一方素白的丝巾。
众人看时,竟然全都惊呆了。
只见那女子,云鬓高挽,鬓发如雾,斜叉珠玉的梅英采胜簪,一头青丝在烛光下光泽亮丽,几缕清风般飘逸的留海,轻轻伏在额头,一只修长的金步瑶别在高挽的青丝间,清雅高贵。
双眸似水如玉,楚楚动人,一方薄纱蒙着隐隐约约可见的小巧挺拔的鼻梁,冷若冰霜的小脸儿如梦似幻,仿佛又掠过了一点夜风,轻轻拂动那一方薄纱,一张绝色脱俗的小脸儿约隐约现,娴雅安详,端庄优雅。
身穿琵琶襟上衣,烟云蝴蝶翡翠撒花水仙裙,亭亭玉立,仪态大方,举止投足间飘逸如风,尤如九天仙女下凡来。
直看得众人连呼吸都要忘了,便是同为女子,大堂里的姑娘们也是同样惊得呆了。
众人还未回来神来,只见圆台上的人儿,伸手纤纤玉手,从身后一个丫环模样的女孩手中,接过一架朱红色的,雕着一朵半开半苞蕊的菊花形态的古筝来,高雅大方的将古筝放在面前的架子上,便又向前轻甩了甩飘逸的水袖,缓缓的坐在古筝前面。
大堂里一楼二楼,上上下下鸦雀无声,众人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人儿。
只见她缓缓的落了坐,玉手轻轻搭在古筝上。
突然,一个轻弹,筝音忽的飘出,虽是悠扬而轻柔的,但却似乎是震在了众人的心上,使得众人心弦跟着一动。
又一个轻抚,筝音如流水般溢出,直达灵魂,极至的舒畅与销魂,众人又是一震。
那台上的人儿,便开始缓缓的弹奏,正是那一曲千百年来,被万人弹奏的《高山流水》,筝音叮叮当当的飘扬四溢,于整个大堂之中缭绕纷飞。
那台上的人儿素素十指,熟悉而柔软的抚动,或钩,或抚,或弹,或掷,如仙音神曲,听得众人如痴如醉。竟是整个红颜苑只为她一个人而开。
这一曲悠扬的《高山流水》,缓缓流泄出来,绕梁动听,竟然也将这红颜苑里污秽的浊气,无声之中冲散开了,一时之间散发出有始以来从未有过的高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