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连日来的阴天让人生燥,雨滴将下不下,空气中弥漫着烦闷,心胸都无法舒展开,而此刻天上乌云像一大团墨一样积聚在一块,看上去黑压压一片,连宫殿里的花草,都承受不了这样的压抑,趿拉下脑袋。
阿娇身子闷得慌,升起了几分热意,而膝盖却是顶着青石板,凉意丝丝,这冰火两重天,实在难耐。阿娇咬了咬唇,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大门。
只见一个身穿锦衫的宫女走出,说道:“娘娘,太后让您进去再说。”
“琴儿,告诉祖母,祖母若是不答应,阿娇就绝不进去。”阿娇抬起了头,只是倔强的身影,没有动上一下。
跪着的人纷纷想到:翁主是什么事儿?要让自己,屈尊跪于此地,才能达成?要知,窦太后对她可是极为宠爱,连天上的星星,都愿为她摘得。
宫女无奈地回去禀报,坐着的窦太后一怒:一回来就向自己来讨权利,被刘彻迷了心窍不成?没了权利,咱们几个女人,顶什么用?肯定没什么好下场!窦太后眼虽瞎,心却不瞎,她看得很清楚,刘彻就是一只蛰伏的老虎,不用权势压下,就会吞噬人!但素来刚硬的她,万万没想到,刘彻也是,吃软不吃硬!
窦太后袖子一挥,说道:“娇娇要跪,那就跪着吧。”想来胁迫她?娇娇,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沙子在漏斗中缓缓落下,积聚于底端,缕缕熏香从炉中宁静地绕出,窦太后胸口上下起伏,默然而坐。
“过了几时了?”窦太后用手摸了摸念珠,隔一会儿便问一下时间。
“禀告太皇太后,已有半个时辰了。”宫女看了看沙漏,轻轻地说道。
窦太后起身,在人搀扶着走了几步,又坐下。她的眉头皱起:素知阿娇倔强,只是这倔强,要用对地方才是,哪有用来逼迫祖母的?
她长长地喘出一口气,听着身边的黄嬷嬷汇报后宫状况,只是脑海里却是阿娇跪着摇摇欲坠的模样,烦躁地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阿娇这点骄纵,不能再纵容下去!
黄嬷嬷看出了窦太后的坐立难安,神色不定,不由上前捶了捶腿,使得老太后放松下来,出声劝道:“太后,要不,您出去看看?说不定,翁主有什么事儿,想来翁主是个明理的人儿,不会无缘无故地长跪不起的。”
黄嬷嬷敲腿的力度恰到好处,窦太后舒畅地吁了口气,挑眉回道:“她就是个毛猴子,哪懂什么理?”说是这么说,只是神色开阔了些,分明已是意动。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窦太后摆了摆手,让黄嬷嬷停下,不由自主地再次问道。
“太皇太后,已是一个时辰了,翁主怎么还没进来?”黄嬷嬷看了下门外,那个正红色的身影依旧。
太皇太后唾了一下。
黄嬷嬷见着,知晓老太后其实想要出去,只是面子上搁不下而已,老太后有多宠阿娇她自是清楚,正打算再劝。
蓦地,天上想起了一道惊雷。“轰隆隆”一声,让窦太后放松的身子立马紧张起来。瞎眼之人,听觉异常灵敏,她的神色渐渐严峻:这是要下雨了?那阿娇跪在门外,岂不是……
积聚在一块的乌云终于发难,倾盆大雨,劈天盖地而来。雨势凶猛,惊雷阵阵。大雨“吧嗒吧嗒”不停地落下,坠落在地溅起水花朵朵。不一会儿,便有了一个又一个水坑。
“走,出去看看。”窦太后坐不住了。再怎么样,也先劝阿娇进来,否则淋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娘娘,下雨了,要不然,我们先回去?等天晴了再来便是。”嬷嬷在阿娇身边连声劝着。看着阿娇头发已经被淋湿,贴在惨白的面上,嬷嬷心里大急。
“嬷嬷,无妨,阿娇挨得住。”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事态她绝对控制不住了。此事,宜早不宜迟。早一日,她便心安。祖母,祖母,这一世,拼命也要保得你周全。你对娇娇的情,娇娇都记得!
雨水模糊了阿娇的视线,凉意透过了阿娇的肌肤,落雨拍打着阿娇的身子,阿娇晃了晃。她大病初愈,身体本就没有多少强健。
“娘娘!”嬷嬷叫得有些重了,这样下去,翁主又要病倒了。这太皇太后也是的,不过一点要求,干嘛不答应?嬷嬷怎么也没想到,阿娇的要求,竟然如此巨大。
“娇娇,先进屋去,咱们再好好商议。”窦太后出现了。听着雨声越来越大,打在叶上都发出巨响,窦太后无奈地开口妥协。
“祖母,祖母,若您答应了,阿娇立刻起来。”阿娇不依不饶。一看到此刻安然无恙,身体不错的窦太后,阿娇的泪水,落了下来,混着雨水,洗刷着脸庞。她眼中水漫漫,洗得眸子亮晶晶,光泽逼人。
一进了屋子,祖母是不可能再提此事。阿娇清楚得很,身子依旧跪得笔直。
“胡闹!这是玉玺,不是儿戏。”窦太后责骂的话语脱口而出,语气中带有极大的怒气和伤感。她气啊,气自己的外孙女,成了白眼狼,帮着别人,来抢祖母的东西!阿娇是她从小带到大的,没想到胳膊肘也往外拐!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原来,翁主长跪不起,是为了向窦太后讨得权利!这如何使得!谁不知晓,窦太后虽是眼瞎,却不允许任何人,来动她的权利!这翁主仗着受宠,竟如此肆无忌惮!
“祖母,这天下,是谁家天下?您想成为吕后吗?”这话可真重了。阿娇却知,不下重药,窦太后绝不会从权利梦中醒来。吕后的下场谁不知晓,死了后家族被整治地极惨。生前风光,死后凄凉!前车之鉴啊,若是窦太后再如此下去,窦家,就是下一个吕家。刘彻最恨外戚,祖母啊,你为何还要迎头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