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东方玉轻巧闪过,竟也扬了把粉末过来,百鬼老人一时不查,吸入口鼻,当即气息受阻,心下大怒,想他这么多年用毒杀人,何曾吃过这等大亏?当下边打边骂:“你这混小子,老夫究竟与你有何深仇大恨?竟下如此黑手!”
有何深仇大恨?东方玉心中冷笑,十年前的旧事,她可不会忘记!却只是淡淡回道:“百鬼,数日之前,你还在黑森林外,伏击我和我夫人,本军师重伤,我夫人投河,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吗?”
百鬼一怔,他作恶虽多,但这两个月一直在军营,何时伏击过这个年轻人?莫不是有人栽赃?当下说道:“老夫手上人命无数,不差你这两条!这事儿的确不是老夫所为,你别在这里信口雌黄!”
“你是作恶太多,自己也不记得了吧!”东方玉嘴上不让分毫,心中却是窃笑,当然是有人诬陷你了,反正你名声在外,也不差这一条,就借本姑娘漂白身份好了。
见百鬼老人中了毒,渐渐不支,瞅准空门刺去,剑如灵蛇。百鬼老人堪堪避开,一抬头,东方玉剑招一转,软剑如一道黑色闪电,向着他的面门劈去!
“啪”的一声,百鬼老人的面具碎成两半,直直掉落。
东方玉看着面前这张脸,冷冷一笑,目光森寒。
狰狞的鬼面具碎裂,掉落,百鬼老人藏在面具后面十年的脸,终于再次显露人前。
这是一张很普通的脸,像所有老年人的脸一样皱纹深深,五官平淡到让人过目即忘,甚至没有一条类似刀疤的痕迹,来提醒别人这是个一辈子在江湖打滚的老人。
怪就怪在,这张脸上,画着一只乌龟,一只以整张脸为底,墨色极浓的乌龟。
看得出下笔之人极为匆忙,几乎是一笔而就,但整只乌龟依然画得很完整,龟壳、头尾、四肢齐全,四肢分别在眼睛和两颊处,尾巴正好在嘴上,随着百鬼老人嘴唇的抖动看起来尤为滑稽。
此刻,沙场上战局已定,天佑将士愈战愈勇,北溟正被打得节节败退,苦苦支撑。本就阴沉的天空更加阴云密布,隐隐有细小的雪粒飘落。
血肉纷飞的战场中,东方玉和百鬼老人两两相望,浓浓的怒火和杀气在二人周身环绕。百鬼老人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手中的铁杖都在微微颤动,这张脸,这张藏了十年的脸,今天被迫在众人面前露出,就像一块戴了十年的遮羞布突然被人扯下,且惊且怒,羞恼不堪,指着东方玉的手微颤:“你!你……”竟不知要骂什么。
东方玉却是冷冷瞧着百鬼老人,周身寒意逼人,看着乌龟的头部缺的一块扬声道:“怎么?洗不掉就用刀刮吗?百鬼你还真是舍得啊。”
一看就知道这老东西是没办法了想刮掉,结果落了疤更加难看,只能放弃。单是想想百鬼这么多年用尽各种方法都除不去脸上的乌龟被迫戴着面具,东方玉就觉得心中暗爽。
这千层墨,果然是个好东西啊。
听着东方玉的嘲讽,百鬼老人怒极,不顾自己之前中了毒功力大减,挥着铁杖又扑上去,大有决一死战的势头。
东方玉淡淡一笑:“百鬼,气糊涂了么?怎么竟自己找死?”软剑一抖,再次迎上去,悠悠闲闲,带着几分猫戏老鼠的捉弄。
照往常依着百鬼老人的脾气,断不会如此冲动,肯定会往后方主营跑,以求保命。只是今日震惊太过,天煞阵被破,久藏的秘密被揭,又被东方玉戳中伤疤,才拿出了以命搏命的阵势。此时一听东方玉的话,又想起自己已经中毒,忍不住大骂:“无耻小儿!战场之上,竟然下毒,好生无耻!”
“呵呵!”东方玉轻笑,“百鬼,你真是一把年纪都活到脸皮上了,这话也说得出口。不是你先向本军师下毒的吗?本军师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要说无耻,谁能比得上你?”
话音未落,软剑又在百鬼身上划出一道血痕却偏偏避过要害。
到了这时候,百鬼老人要还觉不出蹊跷,就枉费了江湖上半生打滚人见人怕的名声了。想这人用毒之后,明明可以直接杀了他,却偏偏要费力破了他的面具,让他出丑,现在还戏弄于他。想想他之前让东方玉自我了断,免在万军之前受辱,如今反轮到了自己头上!
当下心念一动,开口道:“你这小子,可是与老夫有何深仇大恨?为何如此苦苦相逼?”
“深仇大恨?”东方玉的气息越发冰冷,“当年雪山绝境之中,面对孤儿寡母,还能色心大起,无耻要挟,百鬼,你说,我为何要苦苦相逼?”一字一句,如冰刀划过,透着彻骨寒意。
他二人原先打斗对骂,都用了内力扬声,此时百鬼中毒有心节省力气,东方玉不愿别人知道自己和百鬼这段旧怨,说话都不再加入内力,是以此番对话也只有这两人听见。
雪山绝境?孤儿寡母?色心?要挟?这些词在百鬼脑中闪过,他猛然一惊,直视着东方玉如深潭一般的眼睛,颤声道:“是你!”
是的,是“他”,那个当年趁自己一时不备不知用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画了乌龟的小孩!竟害得他十年来无法以真面目示人,他甚至不惜自残刮下一块研究,仍然找不出去除的方法!
不会认错的,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睛,寒得彻骨,杀机凛然,完全不是一个五岁孩童该有的眼神。这么多年,仍然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