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朗也不反驳,轻轻地用常年习武而长满薄茧的手抚掉江浸月肩上细密的水雾,看到她的襦裙消了水印才抖开臂弯里的浅绿色披风给江浸月披上,“姐姐,你今日可是要外出吗?听安伯说因为天气不好,也很久没有让轩里的人休息了,所以放了他们回家休息去了。”
任由江明朗为她系好披风,江浸月抖了抖披风,上面简单的纹路就潋滟起来,随着她对江明朗笑的方向,延展开了烟雨江南的魂牵梦绕,“我晓得,我只是出去走走,不久就回来了。你快些回听雨楼听阴先生讲课吧,让万康好生伺候着,可别再把先生惹恼了,知道吗?心月这个时辰应是在房里做女工,这阴雨连绵的,若是光线不好就让她改日再绣也不迟。”
也不多说自己出去的目的,江浸月絮絮地提醒江明朗。江明朗知道江浸月还惦记着上次万康在一旁陪读,听阴先生天马行空地说那些大道理时打了瞌睡,沾满了墨水的毛笔直直地往阴先生书桌上的书籍上乐此不彼地戳了又戳,一戳再戳,愣是把安伯万苦寻来送给先生的《尔雅》全都弄脏了。
当时阴先生发现后心疼地一把拿起书,满嘴的“有辱斯文”说个不停,吓得万康赶紧跪倒在地,哆嗦地求饶。后来还是因着姐姐路过听雨楼,听见了喧闹声才及时赶到避免事态闹大,要是安伯知道了定是轻饶不了万康这个书童的。
那时姐姐满脸堆笑地替万康求情,说什么一定给阴先生找来一本新的赔罪。
江明朗本以为江浸月只是说说好让阴先生不再憋气而已,却没想到不消几日跟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套上了年岁颇有收藏价值的十三经——《易经》、《诗经》、《尚书》、《礼记》、《仪礼》、《公羊传》、《榖梁传》、《左传》、《孝经》、《论语》、《尔雅》、《孟子》送给阴先生。竟然是一本不少,一字不落。
泛黄的书页透着汨汨的书香,让阴先生高兴得合不拢嘴,重复了很多遍的“大小姐真是神通广大,这套十三经老夫想了很久了,没想到却是因祸得福啊。”
万康有些气哼哼地看那阴先生爱书如命的滑稽模样,却也不忘谢过江浸月。自打那以后,万康对书籍和文房四宝之类的物件果真小心了不少,上次的教训确实比自己日常里重复的提醒有用的多。
想着江明朗弯了眉眼,接着开口,“姐姐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你就是再借万康十个胆他也不敢再犯同样的错误了。至于心月,难得她肯静下心来做女工,你就由她去吧。要不又把府里上下弄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想了想江明朗又看看江浸月,出声问道,“姐姐自己一个人出去吗?怎的不见青月作陪?”
知道江明朗该是想起了好玩的事,江浸月也不问就答道,“前些日子我看了唐末的《四时纂要》,见到上面记载了关于唐时面药的制法。说什么‘七月七日取乌鸡血,和三月桃花末,涂面及身,二三日后,光白如素。’看了觉得新鲜,恰巧有位夫人不久前在轩里也问到了这件事,说我们可否研制出这样的简易面药供她常日里使用。你也知道,扬州城里所有的桃花都开败了,我就打发了青月先行到律宗祖庭大明寺采摘一些桃花,过两日我便去接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