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们从未因过多的食用,这些坏掉的水果,而出过什么问题。
等所有苹果都洗好后,温泽将预留的两份,交到宫婉和刘娟手中,另一份,则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如今的温蓉已经知晓,那是留给爸爸温文的份儿。
刘娟和宫婉都含笑收下。刘娟拿了一个咬起来,而宫婉则带着笑容,把它们都放到立柜中。看着弟、妹抢的热闹,温蓉便也加入这,抢夺大苹果的行列中。
可以说是家徒四壁的屋子,因营养不良,而略显蜡黄的弟妹,默默烧火的妈妈,以及坐在炕上,做着针线的奶奶。以及刚刚回到家,忙着倒酒喝的爸爸。
这样窘困的画面,看着却格外温暖。看到这,不同于记忆中,那不断的吵闹,无休止的冷战的一幕幕,温蓉不由眸光微暗。
饭菜陆续端上,温文早已就着酒开吃了,温襄也飞速下筷,挑着自己爱吃的东西。宫婉忙着最后的炒菜,还要照顾到倒水、添碗、递筷等杂活儿。
终于,饭菜齐备,刘娟也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而宫婉,则忙着趁热把油锅洗了,再把调味料等放下去,终于擦摸干净,便也坐上了炕。
又一轮抢夺开始了,温蓉三姐弟,是无论吃什么都必抢的,你不抢就吃不到,只要不过分,大人也不管他们。
“啊……我的肉……妈,你看二姐。盆子里又不是没有。”
抢的最疯的便属妹妹温襄了,她是什么都要抢一手的,而……通常情况下,这样的抢夺行为,也是以温襄的胜利而告终。
“不要动粉条,你不知道我爱吃啊……”
这样理所当然的霸道言论,也就只有温襄好意思说出口。
温蓉笑看他们的抢食行为,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也加入其中。
抢水果,抢馒头,抢粉条,抢那一点点的肉末儿星子。凡是能入口,填饱肚子的东西,都是他们要抢夺的。
正抢的热闹,大门口忽然传来“框……框”的敲门声。
因了她家住的屋子,离大门最近,又是租客中,住了最久,房东便配了把钥匙,交给宫婉。
此后开门、锁门的工作,便落在了温家。而宫婉更自然而然的,成了钥匙的掌控者。哪怕是冬天最冷的时候,也毫无例外的,由她开锁。
刚伺候一家大小吃上饭,坐下还不到二分钟,热菜还没吃上两口。宫婉便自然的放下,手中刚端起的碗,忙跳下地,趿着双添满补丁的鞋子,去开门。
温蓉倒也没有立刻变得勤快,就只是默默地吃着饭,昏暗的灯光,遮住眼中闪烁的暗芒,让人无法,从她幽深的眸中,窥出什么想法。
开门声才刚响起,便听到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随着脚步声,渐渐靠近屋门。
“温文,你个不要脸的货,说好了过两天还钱,这都又一个第三天了,钱呢?”
不期然地,温蓉想到了鲁迅先生笔下,那个圆规女人。大师不愧是大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居然就这样活灵活现地,将这么一个市井女子,真实的描绘出来,生动形象到了极点。
她只想说,圆规女人,是无处不在的!
只是淡淡瞟了眼圆规女人,便又埋头吃饭。想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不由感慨万千。多么熟悉地场景啊!后来,有钱以后,父亲手里有了钱,什么都不做,就先还把债务还上的好习惯,与这样的情况,大有关系……吧!
这……就是他自卑的根源……之一?
她在等,等着父亲必然会脱口而出的……
“再过两天,再过两天,到时肯定还你。”
看,二十多年如一日的台词,她怎么可能会记错?
“你TMD放P,你这都是第几个再过两天啦?今儿你是还也的还,不还也得给我还上。你TMD还是不是个男人,说话连放P都不如,出口就是承诺,你TMD信誉……”
又是一长串一长串的国骂……
“还,怎么不还,今儿不是还没给结账哩吗?过两天我一定还,我发誓,真的!”
一如既往信誓旦旦的保证,这……就是亲戚朋友,都不愿借钱给她家的原因……吗?不是她原先以为的,亲戚们都冷血?
“老娘要是再信你的话,倒不如去信母猪会上树。”
看着与某些记忆重叠着的,对着不同地债主,相同的卑微着,不断低头哈腰的父亲,温蓉的心中,一片复杂。
一个爸爸说:“我不富有,因为我有孩子。”而另一个爸爸则说:“我必须富有,因为我有孩子。”
面对父亲后来,埋怨他们姐弟,说是他们的出生、学习,拖累了他,耽误了他致富脚步的言辞,她……能够理直气壮的,引用富爸爸言论吗?
温蓉是真的……迷茫啦!
她有权利批判这个,因为供养三个孩子生活、学习,而不断向债主点头哈腰的男人,她的父亲……吗?
曾经的温蓉,因父亲在对待这些债主和混混们,态度上的“软弱”,而深藏心中的鄙夷,却在后来,独自到各地的艰难闯荡中,变成了深深的敬服。
可是,当自己以一个成人的心智,重新站在这个历史场景时,她……是真的很迷茫,真的……有必要……吗?
宫婉从刚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沉默,这是温文曾经的命令,男人的事,女人少管。现在,一切倒仿佛成了一种习惯。习惯性的沉默,习惯性的冷淡,也……习惯性的置身事外着!而刘娟作为母亲,儿子当着她的面,被人这样骂,虽面色不豫,但曾经作为国民党时期官家小姐的她,却也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