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语如同解开了静寂的魔咒,所有人又喧哗开来,连连附和道:“是啊,是啊,可惜了,这么好的词……”“嫂嫂要表演节目了……”
“嫂嫂,嫂嫂,表演,表演!”众人异口同声。
我脸上连连黑线,好想问一下:到底排练多久了?这种默契还真不容易……
我一眼扫向众人,不经意又留意到了那个沉默的身影,想象着他在台上唱花旦的样子,真正后悔当时没认真看……眼看众人越催越急,就要涌上来的架势,我忙道:“停停停,我表演就是,大家坐好坐好……”
我看到那个沉默的身影时便有了灵感,我对着众人道:“那莫,景初就献丑了,为大家唱一曲《折子戏》。”
“嫂嫂站到这边来表演,我们好看得清楚点。”尚于妍指着一处偏高的角台,让我站到那儿表演。
我不知道她又打什么鬼主意,这小妮子深藏不露,那双美丽的凤眼除了夺目的光华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果然是宫中出来的人儿,当真厉害,凡事都能做到不着痕迹,真是堪称人精。
我稍稍迟疑,还是站了上去,众目睽睽之下,还真有些紧张,我双手互扣,微微颤抖,一时竟不知如何启齿,脑中一片空白,只得木然地僵立当场……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皆喝起了倒彩,唏嘘声不断,叫骂声亦不堪入耳,我一阵愤怒,一阵难堪,好想落荒而逃……
突然——
一声清悠的箫声响起,我闻声看去,尚于欢边吹箫边看着我,那眼中有着鼓励,有着信任,是他将我推到这个台上,是他给我带来的难堪,现在也是他鼓励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心里还是有一丝止不住的感动。
众人烦躁的情绪渐渐在尚于欢的箫声中得到平息,得到洗涤……我缓缓闭上双眸,将整个人带到那种情绪中,淡淡哀伤缠上心头,水袖飞扬,腰肢轻摆,唇齿轻触间,低低吟唱着:
你穿上凤冠霞衣,我将眉目掩去,
大红的幔布扯开了一出折子戏。
你演的不是自己,我却投入情绪,
弦索胡琴不能免俗的是死别生离。
折子戏不过是全剧的几分之一,
通常不会上演开始和结局,
正是多了一种残缺不全的魅力,
才没有那么多含恨不如意。
如果人人都是一出折子戏,
把最璀璨的部分留在别人生命里,
如果人间失去脂粉的艳丽,
还会不会有动情的演绎。
如果人人都是一出折子戏,
在剧中尽情释放自己的欢乐悲喜,
如果人间失去多彩的面具,
是不是也会有人去留恋,去惋惜。
你脱下凤冠霞衣,我将油彩擦去,
大红的幔布闭上了这出折子戏……
我的声音丝丝绵绵的柔软,尚于欢的箫声缠缠绕绕的温柔,我们无法言喻的默契紧紧相扣,我凄迷淡漠的疼痛与尚于欢迷离的曲调相和,竟产生了意想到不到的效果……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可思议地盯视着我们,为我们那份天衣无缝的默契,为我们那首惊为天人的绝唱……明明只是随机而和,为何能这般巧妙的搭配?呈现这般唯美的景象?
我轻轻旋转着旋转着,如翩飞的彩蝶,丝质的面纱随着我旋转的脚步轻舞飞扬,一拨拨的纱浪,潋滟中透着圣洁……我的眼神每转一圈便与尚于欢相视一眼,轻轻碰触,缓缓分开,淡淡眷恋,不得已的诀别。他却一直看着我,目不转睛,我眼中有他,他眼中亦有我,此刻,我们忘乎所以,似乎彼此眼中只有对方……
突然——
我脚底一沉,重心下滑,脚下的木板既然是虚搭的!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我重重落下,“哐当——”一声摔倒,在我倒下的那一刹那,我终于明白了尚于妍的用心,只是太晚了……
一阵锥心的痛穿过整个背,我忍不住尖叫出声,痛得险些晕厥过去。一个人冲过来一把抱起我,那人竟是尚于祯!我微微讶异,以为他会完全不管我死活的。
尚于祯眉宇纠结着,当他看到我脸色惨白,顿觉不对劲,搂着我的手猛然僵住,抽出来一看,竟是满手的血!他瞬间脸色剧变,眼中迸发出汹涌的怒火,对着身后吼道:“这是谁干的?谁放的钉子?”
没有人回答,万籁俱寂,所有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尚于妍!这个玩笑太过分了!”尚于祯将冷厉的目光投向尚于妍,道,“用心过于歹毒!”
“大哥,我可不知道会有什么钉子,大哥难道怀疑是我放的?怎么可能?她是我嫂嫂,我怎会开这种玩笑?”尚于妍一脸无辜。
“那好,既然不是你干的,你就负责找出那个放钉子的人,将功赎罪!”尚于祯轻轻抱起我,小心地避过我的伤处,这种场面竟似曾相识……我想到那个挨鞭子的午后,他也是这样维护我,我心中一丝丝暖意依稀压制着背上撕心裂肺的痛。
上次背上的伤好了没多久,现在又再添新伤,估计这次留下的疤痕是不得消了。想想做我的背还真不容易,这般多灾多难……
“你们这些个奴才有没有眼力儿?还不快去找大夫!”尚于祯又吼道,那几个仆人吓得一阵腿软,连爬带滚地奔出去了。
尚于妍还要说什么,却被尚于祯一个冰冷的眼神给瞪回去了,尚于祯临走之前补充道:“不要随便拿个人敷衍我!竟敢在我眼皮底下犯事!这件事,我要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