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跟那丫头的事还没解决呢,怎么能就这么把她赶出去?我近来才发现她还是挺有意思的,挺对我脾性,合我胃口的,这硕大无聊的庄中,也只有她敢跟我玩,这么好玩的玩具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尚于烨似乎很不满。
听他那番不知是褒还是贬的话,我感觉身上一阵寒流刷过,情不自禁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如果要让我留下来跟他“玩”……那还不如让我死了比较痛快!我悲壮的想着。
“大哥,离若是我的人,她犯了错,都怪我往日里训导无方,我自然也有责任,脱不了干系。如若大哥要责罚,我愿与她一并承担。”三少爷虽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不关他的事一般,却在许多人心里掀起了波澜。
老兄啊,别说这么暧昧好不好?什么‘离若是我的人’?你嫌麻烦还不够多吗?还是想给众奴才们再多点“饭后茶话”?我有种想抚额呻吟的无力感。
“谁都不要说了!我意已决!”尚于祯微微叹息,黝黑的深眸变幻莫测,少顷,他对着春儿道,“把离若押下去吧。”
“大哥——”尚于欢有些急道。
“少爷!”我打断他,定定地看着他,平静道,“家法如山,不要让大少爷为难了,奴婢能遇着您这样宽厚仁慈的主子,能侍奉您,奴婢已经心满意足了。只叹我们缘分太浅,奴婢不能再继续侍奉主子了,望主子多多保重!多多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总在风头里吹,衣裳要穿暖,要记得按时吃药……奴婢走了……”我鼻头微酸,眼中慢慢泛起湿气,看着尚于欢便越发的模糊……
我知道这一别,便再也无法回头了。
“让小桃一并送送我,可好?”我对春儿柔声问道。
春儿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命小桃走到我另一边。她们一左一右的虚扶着我,缓慢的向外走。我耳边突然响起三少爷追随而来的声音:我会找到你的……
我强迫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心软,不要回头,不要心软……
我知道,他是不可能找到我了,因为离若这个人即将要消失,永远的消失!
他们要灭口!
因为,我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从大厅到柴房只是十分钟的步伐,我却似乎将这个四个多月来的一点一滴又走了一遍,回想着那一幕幕……恍如昨日,恍如隔世。不知是早已料定自己命该如此,所以并不害怕;还是一切看开,觉得无欲无求了。
我的心,竟异常的平静。
一路上,我们三人都默不作声,各怀心思。只依稀听到衣裙相互摩擦的声音,硬底鞋着地,缓慢而沉重。
我偶然抬头,与小桃目光相触,她眉头纠结,看着我,似乎欲言又止。
前面就快到柴房了,我停下脚步,对春儿道:“姐姐,让妹妹跟小桃私底下说几句话,可好?”
春儿看着我,微微迟疑。
“就当是……话别吧……”我面露哀求的看着她。
春儿沉吟一会儿,终是往一边退去,在靠花圃的栏杆处坐下,目光投向远方。我知她虽没有看着我,却是时刻关注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何况,她功夫深不可测,耳力自然也不会差。
我瞥一眼春儿,将小桃拉到一个偏远的角落。压低声音道:“少爷可有交待什么话?”
小桃却看着我,面露怜惜,轻轻触碰我肿胀的左脸——
“哎呀——痛!”我吃痛地叫道,“你干什么?”
“还知道痛?”小桃白我一眼,“我还以为你没感觉呢,少爷看到你肿得老高的脸,可心疼了,让奴婢无论如何得把这个交给你。”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瓶子,递给我,道,“少爷说,这‘白露膏’药效很好,涂上一两次就能消肿;涂上两三日,便能完全康复……”
“行了行了!”我忙打断小桃的废话,有些急道,“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少爷到底有没有话留给我?”
小桃面色微沉,轻轻叹息一声,道:“那些话应该已经不重要了,你就要离开山庄了,这庄中之事你哪里还顾得了?你还是好好保重,一个人在外面……”
“小桃!”我用眼睛瞪她!
“好好,我说……”她余光飞快的四顾左右,才用最低地声音附在我耳边道,“少爷让我转告你,不要再为他的事操心了,他说,那剂药,是他自己加进去的……”
什么?我身体猛然僵住,脑中茫茫然一片空白,那剂朱砂竟然是他自己加入药中的!他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厉害,那朱砂可是要命的东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样摧残自己的身体?
我的心震撼着,久久不能平静,只能呆滞地看着小桃,道:“你确定……没听错?”我还是无法接受,始终不得消化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小桃郑重的点点头,随即,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们到底在传递什么暗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药可是有什么问题?你的表情……怎么好似被雷劈了一般?”小桃有些不放心地摸摸我的额头,有些慌乱道,“你还好吧?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别吓我啊……”
我一惊,猛然回过神来,对小桃笑笑,想说句安慰她的话,却觉得怎么说都不得当,沉思一下,才道:“你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好……”我不能把小桃拉进来,万一她不幸牵连,出了什么状况,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