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站,兰苗苗等那趟可以直达林舒洋家门口的车。等得心焦,那趟车迟迟未来;好不容易来了,又跟沙丁鱼罐头一样挤都挤不上去。
兰苗苗站在车门口,正在犹豫该不该挤上去,心里面也在犹豫该不该去找林舒洋,看到他该说什么呢?公交车的门却“嘭”地关上了。兰苗苗又懊悔不已,不知道林舒洋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只好打了出租车急急地赶过去。
下了出租车,蹬蹬蹬地到了林舒洋家的门口,手放在门铃上了,却又摁不下去。回身在楼道里走了几个来回,却还是没有勇气摁响那个熟悉的门铃。
她不敢面对林舒洋:林舒洋当着众人的求婚被拒,现在两人的未来又这样生死不明,她该怎么跟他开口?
答应他,她怎么忍心?她现在还有个小兰,有多少男人能接受拖油瓶的女人?何况他不是没有在她失婚身份上犹豫过,虽然最后对她的爱战胜了心里面的魔障。而现在小兰这个障碍不是轻易就能跨越的吧?
拒绝他,彻彻底底地了断?她又怎么忍心?林舒洋事业遇到了挫折,已经萎靡不振。他们这种公职人员,停职已经是事业上很大的打击,今后的任命升迁都跟此有很大的干系。如果情场再失意,不是雪上加霜么?更何况,要兰苗苗自己快刀斩乱麻地了断,她又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楼下传来脚步声。兰苗苗担心自己被邻居误认为形迹可疑的人。慌忙借步楼上,隐身到楼梯的暗影里。
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还有林妈妈的声音:“早跟你说过,你偏不听,现在撞到南墙了吧?撞到头破血流了还不肯信!跟你那死鬼爸爸一个德性!我就看那个丫头面上和和善善的,心里头不知道什么弯弯肠子呢?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工作没了,人家连影子都见不到吧?哼,要是你升官发财了,你看着吧,还不巴结巴结地就赶着来了……”
“妈,我那就是停职,不是工作没了……”林舒洋的声音的确有些苍哑。
“你甭跟我打岔。也好,趁着机会赶紧了了就了了,断了就断了,那样的丫头不要也罢。你瞧瞧李瑞,虽然是分到了小城市,人家丈人家是市里面的二把手,眼看着这次换届他就是副局长了。你呢,小小的一个警队副队,还被停职了……”
“妈,我跟你说了,过一段时间就复职了……”
“复职了那还不是小警员?这次我跟你侯伯伯说说,不行我们就调个单位。你别以为你妈老了不知事了。行政和军区还是分不开,现在省委市委里那些个头头脑脑大部分都是你侯伯伯的部下,你侯伯伯的面子还是算的。也就是你,当初就死活不肯领你侯伯伯的人情,不然现在李瑞哪里能比得上你呢……”
“行了,妈,您儿子我,是天下第一,谁都比不上,好了吧?”兰苗苗还真佩服林舒洋,在此种情境下,还可以哄他妈妈开心。
“你不要以为嘻嘻哈哈的,我就能饶了你。那个丫头兰苗苗最好少沾,听到没有。我看你自从认识她,就走霉运。漂亮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能帮你升官发财?何况她还离过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人家踢出家门的……”
“妈,你怎么这么说话呢?”
“好,我不说她了。不过从此以后,你也不要提她,听到没有?”
“嗯。”
那一声轻轻的答应声,如炮弹落在在兰苗苗心底里,爆响,初时是浅浅的声浪,接着是高高的蘑菇云,云里是无数的碎片扎下来,每一片都扎到最深处。兰苗苗蹲下来,抱紧膝盖,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那一扇兰苗苗一直没有摁响门铃的门,开了,又“嘭”一声关上了。兰苗苗松开了手——她终于可以放手了。
兰苗苗走过那扇门,心硬着,没有回望。
自此,她和林舒洋天各两命。也好。
隔日,兰苗苗到陆娟的律师楼签了司法委托代理协议。
陆娟果然是雷厉风行的人物,很快就起草了诉状,递交了法院。而法院对法律界权威陆律师的案子也很重视,迅速就立了案。
兰苗苗拿到法院的受理通知书,交给陆娟。陆娟整理了一些材料,准备去上海取证。她说:“如果能找到间接证据能证明当初小兰跟你亲子关系,那就好了。当然,要是有直接人证就最好了。”然后又摇摇头说:“不过很难,现在证人在中国还得不到有效的保护,人性又是自私的,所以能够上法庭的证人是少之又少。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力而为。”
“谢谢你。”兰苗苗满心的感激,却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等待陆娟取证的时间是难熬的。干脆,兰苗苗还是去杜牧公司上班,将自己埋入工作里,总比无止无尽的等待要来得踏实一些。
李牧现在已到杜牧公司上班,他本就是业务能手。因为公司有绿科这个大客户做成功案例,他很轻松地就接下来几个不大不小的案子。
为了庆祝自己旗开得胜,中午请兰苗苗吃饭。
兰苗苗到了饭店才知道请的是她一个人,笑道:“哟,现在做二老板了,阔气了。请我一个人吃饭也跑这么豪华的大饭店。小店里吃碗兰州拉面就行赖。”
“那哪儿成啊?”李牧抖开餐巾,说:“苗苗姐,你可是我们李家的大福星啊!哪儿能一碗面就打发了呢?”随手揭开鱼翅蒸饭的盅盖,端到兰苗苗跟前,笑道:“怎么着也要来一碗米饭吧!”
“你这碗米饭,够我吃一个月的兰州拉面了吧?”
“吃,管饱!还有菜呢。”
兰苗苗望着一桌的菜,说:“你以为你苗苗姐是饭桶呢?”
“不是饭桶,我也可以把你喂成饭桶!”
“去,小毛孩家家的,整天没个正行。”兰苗苗实在没什么心情跟他玩笑了,低下头吃饭。多久没正儿八经安安心心地吃饭了?自己都不记得了,李牧面前也不必掩饰自己,一碗鱼翅饭呼哧呼哧就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