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一出,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小小的黄泉观仿佛打了四个晴空霹雳一般,一道怒不可遏的音浪汹涌澎湃的自口中迸发,周围那种阴冷压抑的气息瞬间消散一空。东来心中一动,想起造化拳经曾言:天地间的一切造化尽在此拳之中。今天这个也不知有什么用的吼声是自己修炼出来的第一个造化,或者威力和传说中的“狮子吼”差不多吧。
一声怒吼过后,他心中反倒平静下来,脸上没有了怒意,但仍是急步走向正殿与长真子汇合。而此时观里观外的另外两人却是满眼的不可置信,长真子刚才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脚步不稳,更令他心头大震的是他分明看到了观中的建筑上飘起了一个个金色符录,这是师父嘱咐过的只有极为强大的敌人发动攻击时才会出现的防御机制,而且符录呈金色,这已是最顶级的防御了,连师父也承认他自己倾尽全力也只能引发出青色符录,至于金色符录则只是从上代祖师那里听说过,从未亲眼一见。现在自己面前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刚才李东来造成的,那个声音自己不会听错,声音传来的方向也的确是那间厢房,可那李东来又怎会有如此实力?
长真子正错愕间,观外忽然传来一声恭谨的致歉:“前辈恕罪!在下出云山刘子周,不知前辈在此,多有冒犯!求前辈念在我年少无知,高抬贵手,出云山一脉深感大德!”
话音未落,东来已赶到正殿之前,微笑着向长真子点了点头。长真子恍如未见,愣愣的瞪大双眼低声问道:“刚才真是你?”东来顿时面孔一肃,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答道:“雕虫小技,入不得真人法眼。”随后又眨眼一笑,也放低声音问:“门外那刘子周是什么人?”
闻及此言,长真子恨声道:“他是出云山第七真人的关门弟子,从小娇生惯养、恃宠而骄,早先胡作非为之时被我师父看不惯教训过,从此记恨在心。一年前师父仙逝,不知怎么竟被他得知消息,从那时起三番五次来找我麻烦,我本领低微,远不是对手,屡屡令师门蒙羞。”东来听罢沉吟不语,只是示意长真子立刻开门。
黄泉观虽规模甚小,但也是欢迎香客进香的。可现在头顶繁星点点,早已到了晚饭时分,大门已经关上。待再度开门,东来一眼看到三丈之外垂首躬身站立着一位白衣道士。
那道士身形高挑瘦削,背后背着把宝剑,乍一看好像是换了戏服的电影演员。东来缓步走出大门与长真子并肩而立,忽然觉察到长真子也是一身道袍,配合着这郊外道观的背景,自己反倒是和周围环境最格格不入的一个。长真子已先开口道:“刘子周,我练成了什么道法不劳挂怀,倒是阁下这欺软怕硬神功真是登峰造极了。”
刘子周闻言脸色一变,猛地手捂前胸咳出一口鲜血来,竟似受了不轻的伤。然而他却看都没看长真子一眼,只是神色震惊的盯着东来,刚才伤了自己的“前辈高人”怎会如此年轻?随即单手立掌施礼道:“出云山第七真人座下刘子周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刚才是我无礼,恳请前辈恕罪。”
东来微微一笑:“不知者不怪,我的名字倒不值一提,只是和黄泉观颇有渊源罢了。你屡次如此作为,让我实在是不能不来。”刘子周听罢竟二话不说朝长真子深施一礼道:“之前在下多有冒犯,还望长真真人海涵。”长真子目光喷火一语不发,刘子周似也并不在意,起身又向东来垂首道:“在下定当回山面壁思过,痛改前非,有劳前辈此番屈尊提携。”东来明白身边的当代黄泉观主仍是不能释怀,正不知怎样才好,长真子忽道:“刘子周,这位前辈不与你一般见识,但我却要再和你较量一二,你还有胆子吗?”
刘子周冷然一笑,道:“你我之间曾多次交手,你可有一次胜过我的?如今我虽受了伤,但对付阁下却也不需用出全力。”长真子大喝一声:“好!”顷刻间手中忽多了一把纸符,一抖手扔向刘子周,纸符在空中自行围成一个金色光环,带着呼呼风声直砸了过去。
刘子周身形急速后退,左手腕上的一个手镯一亮,一片刺目的银白色光芒猛地从无到有宛如盾牌一样抵住了金色光环的攻击,随即右手立刻抽出宝剑隔空向长真子狠狠一劈。长真子显然对这把宝剑也颇多了解,丝毫不敢怠慢的一闪身,手中又是一把纸符撒了出来。这次纸符凝聚成了一枚红色珠子,直奔刘子周面门打去。
珠子成型的刹那,东来忽然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似乎这几道符录和刚才在厢房里曾对敌过的一件法器出自一人之手。而刘子周却突然面色大变,怒喝道:“长真子你疯了吗”长真子宛如不闻,灵活的指挥金色光环不断跳跃攻击,那红色珠子却只闪烁几下就“轰”的一声爆炸了。
东来神色一凛,这股爆炸之力足以传播到很远之处,到时不知会惊动什么人,当即双手轻挥,周围天地气流瞬间将此地层层围绕,形成一圈圈隔音隔力的透明围墙。与此同时刘子周手中宝剑忽而化作一只巨大青鸟挡在身前,只是一瞬间青鸟却悲鸣一声消散不见,爆炸余力却仍威不可当。
刘子周无暇去看被打回原形的长剑,猛地又扔出一枚玉佩。在强大的爆炸气流面前,玉佩的存在几乎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可刹那间却有一片青蒙蒙的光芒突兀出现,看似柔弱不堪却把刘子周全身尽皆护住,轻描淡写的挡住了一切攻击。
东来面色严峻,这玉佩显然是师门高人留给刘子周保命的东西,只怕一经动用就会被出云山方面觉察。正待喝止此番比斗,忽见那朦胧青光飞速凝结为一柄刺目长剑,锐不可当的朝长真子杀来。
东来瞬息之间已感到来剑真力绵延澎湃,绝非长真子可敌,而此刻长真子却匍匐在地喘息不止,仿佛刚才那道法术已耗尽了他全部力气。东来暗暗皱眉,却仍是纵身一跃,同时右掌急探握向长剑。他得到造化拳的传承虽然为时不长,但二十几年来对一些基本招式懵懵懂懂的练习和浸当真非同小可,如今这无上拳法的参悟和进步可谓一日千里,随手一招就已威势赫赫,只见前方的天地气流肉眼可见的凝结为一只透明大手呼啸着横向抓向长剑剑身,而那大手的手势动作却和东来正伸出的右手一般无二。
原来东来与长真子之间颇有一段距离,若是凭借肉身救助根本来不及,情急之下只欲调动天地气流先行阻挡一二,可没想到甫一出手竟有如斯威力,天地气流不仅凝结成形,而且他分明感到自己能完全控前方的大手,仿佛那大手就是自己身体的延伸一般。
刹那间两种高深道法相遇,东来右掌成拳狠狠一握,那长剑方向不变却猛地剑身加宽,显然是欲将这大手立时割断。只听“轰”的一声闷响,东来觉得自己身体翻江倒海、眼前金星闪烁,右手中却又是一种握住电流的糟糕感觉,不过电量却比紫剑差得太多。那变形长剑似是没想到真会被这大手抓住,连连疯狂冲击想要突破束缚,东来哪里会给它机会?造化拳劲瞬间运转,金色能量流猛地集于右手,顷刻之间就将长剑挤压的只剩原来的一半大小,长剑左支右撑却屡屡徒劳无功,忽然诡异的安静了片刻,紧接着剑身一阵颤动。
东来大惊,这和刚才那红色珠子一样,有人要长剑自爆!可他毕竟经验太少,虽然看到了危机却完全不知如何是好,若是自己撒手远遁,几步外的长真子势必没命。正在迟疑的刹那,猛地身体被前方大手中一股巨力带动腾空而起,随即身前不远处响起一阵惊雷之声,东来在空中噗的吐出一口鲜血,直直的摔落地面,而大手和那长剑却同时消散不见。
不知是不是错觉,东来感到自己身体即将着地的前夕,忽然被一种浑厚湿润的气息包围了起来,这股气息古朴沧桑又平和亲切,竟隐隐带给自己和紫剑、造化拳经同样的感觉。由于这气息护持,东来摔下来并未受伤,而且在空中被震伤的脏腑和右手也大有见好之势,但大敌当前岂敢怠慢,他几乎刚一着地就立刻强撑着站起身来,正看见那一直漂浮的玉佩骤然生出道道裂纹,随即无声无息的化为一粒粒碎屑随风飘散。
东来心中长出一口气,转过头来目光炯炯的盯视着刘子周。刘子周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猛地转身惊叫着飞奔逃走,慌不择路之下甚至摔了一个跟头。东来并不想赶尽杀绝,况且以他此刻伤势也根本追不出去,叹息着缓慢走到长真子身边。
长真子此时浑身颤抖满头大汗,看起来竟比刚才还要虚弱,他虽一直不能动,但刚才李东来拼尽全力救了自己一命岂能不知,目光感激的望向东来,嘴角却扯起一抹苦笑。东来什么都没说,摇摇头搀扶着他回到观中大殿,两人席地而坐运功恢复。
说是运功恢复,其实东来这还是第一次受伤,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只是下意识的控金色能量流按照既有路线流转不休。渐渐地,他觉得小腹部位微微发热,刚才那种温和湿润的气息再度弥漫开来,转眼间包裹住了全身。东来心头一动,闭目感应小腹。果然,脑中出现一副清晰画面,小腹之中不知何时竟生出一个如同泥丸宫般的空间,这处空间名为丹田,玄幻混沌、观之不清,只是地面上纵横密布的一条条金色小河却让他瞬间呆滞,这分明是造化拳修炼出来的金色能量流!
和自己身体中此刻正流动运转着的“金色血管”相比,这里简直就是浩荡长江!东来大喜之下正要有所动作,忽地一股强烈的湿润气息横扫过来,吹散了层层迷雾,显露出悬浮在空中的一颗极为醒目的深蓝色半透明圆珠。
东来见到圆珠的刹那,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莫名酸楚,好似一件横亘亿万年岁月的伤怀之事又浮现在心头,忍不住竟落下泪来。在他对面的长真子正好真气运转一周天结束,刚一睁眼看到李东来如此模样吓了一跳,轻声道:“东来兄?”东来一惊,定了定心神缓缓张开双目,朝长真子点了点头示意无事,便又埋首继续观想丹田。
说来奇怪,此时东来已经没有那种酸入心脾的感觉,似乎圆珠完成了认证仪式,已经和自己建立起了某种神秘联系,东来现在一动念就能体察到它,甚至明显的感到它正在分秒不停地自转,浑厚湿润的气息就是从它身上释放出来的。
蓝色圆珠缓缓转动,散发出几乎是无穷无尽的温和能量不断修复着他的身体,不一会儿东来的精神就大见起色。此时他心头颇为感慨,这圆珠显然是和那紫剑、造化拳经、金色古卷同级别的宝物,奇就奇在他竟会一直隐藏在身体之内,关键时刻却也如那紫剑一般自动护主。所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几样至宝蛰伏了二十多年,如今忽地集中出现必有原因,只怕自己此时的命运已经走上一条无法预知的轨道,是福是祸殊难断言了。猛然间东来想起,白天答应那周小青今晚去她家一观,看来不得不爽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