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动了动唇,似乎有话要说,可最终也没有开口。因为她哭的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她本来就觉得自己配不上成奕扬的,如今,双方父母之间的差距,这里不指金钱地位,而是指内涵修养,让她更加觉得她与成奕扬,就是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让她觉得在他面前,抬头都很困难了。
曾经,她可以对父母的言行举止置之不理,对他们言听计从,目的就是为了最低限度地在他们之间发生“战争”。她从不担心自己父母的恶劣行径,对她会有什么负面影响,因为她从来都不带朋友到家里玩。一回到家,她就会觉得这个世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但杜宇是个例外。那也是秦汝娃自懂事以来,第一次对父母产生了恨意。纵然自己的父母的品性一直这样,秦汝娃也没有想过要反抗。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她的性格在主导着她的人生轨迹。
而现在,无论走到哪里,她都不再是一个人了,多了一个她本以为可以不用抬头仰视的人了,却因为自己父母的存在,让她觉得自己,就算是踮起脚尖仰视他,也还看不到他的眼睛。
每次,其实也没有多少次,与自己父母会面时,秦汝娃都希望自己能突然变成变形金刚,在“子弹”从他们的眼睛里射出来的时候,或者有千万张锋利的“刀片”从他们的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她就把成奕扬挡在自己的身后,不让他知道,她的父母那些黑黑的洞里,装得不是热情,而是枪淋弹雨,看一眼就难遍体鳞伤。也不能让他知道,他们嘴里吐露的也不是什么高山流水,而是稍不留神就能划破耳膜的刀片。她还会在看到自己的父母的眼里流露出少有的亲切,口里奏出稀有的悦耳动听的话语时,才把成奕扬释放出来。说是欺骗也好,说是善意的谎言也罢,只要成奕扬没有在她家受到冷落,也没有看到她家丑恶的一面,那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可每次幻想完了之后,现实的一幕幕依旧没有按她的意志上演,而且几乎每次都超出她的可控制范围之内。让她在他的面前,除了难堪,就是无地自容。而他在她父母的百般刁难,尖酸刻薄的语言攻击下,依然保持着他惯有的沉着理性,对她依然是嬉皮笑脸。让她误以为,他的轻松,他的无所谓,是看不起她的标志。她把她家人的失礼的言行举止揽在自己的身上,相应地,也就以为成奕扬会把自己与家里人安放在同一等级的位置。
总言之,此时此刻,她觉得成奕扬一直都在鄙视她一家人,包括她。而她也觉得他有资格看不起他们家。还有许多她认识的人都应该有资格鄙视她的家。更准确地说,是她的娘家。
当回到自己离开了几个月的秦家的那一刻,面对空荡荡的客厅,秦汝娃的心就已经凉了半截。再看到张亚昕那写满“不欢迎”的脸时,心情更是跌至谷底而饭桌上的一幕幕,更是让她几度崩溃。待主人们都撇开作为客人的他们俩后,秦汝娃都觉得自己像是游在没有水的河中的一条鱼,十分的难受。她以为,只要自己吃多一点东西,就可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可是,一上车,特别是当车子驶出了秦家大门的时候,她就越想越心酸,跟着眼泪也就忍不住溢出了眼眶了。
看着成奕扬那张生气的面孔,她又顿时,感到羞愧难当。因为她心里也十分清楚,成奕扬从来就没有看不起谁。他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尊重她的地方。倒是她自己,老是疑神疑鬼。偶尔还会神经质地生闷气,还要他来哄。这样想了之后,她只觉得双颊火辡辡的烫。忙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一边还像个做错事了的孩子一样,偷偷瞟了几眼成奕扬。
秦汝娃乖巧的样子,马上止住了成奕扬的火焰。有些女人就是有这种能耐,能让她的男人想对她发脾气,也发不起来。秦汝娃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会有那么多的眼泪,你平时都不上厕所的吗?”成奕扬说,表情很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可这样的一句,谁又能把它当真呢。
在秦汝娃看来,他这严肃的表情,要比他笑着说,更能挑动她发笑的神经。可她终究也没敢笑出来,只一味地忍着。她看过哭着的人,突然又笑了,她觉得很奇怪,她不想自己有那么一天。
可她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准确无误地出卖了她。
“真不害臊呀你,一会儿哭的,一会儿笑的!”说着成奕扬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庞说,“你故意的,是不是,哭是假的,想让我帮你擦眼泪才是真的。”
“我又没有叫你擦!”秦汝娃小声说。
“我不用擦的,难道用舔的?”成奕扬好笑地说道,继而又神秘兮兮地凑到秦汝娃耳旁,转声道,“我听别人说,眼泪与尿的成分是十分相似的,你别奢望我会像其他男人那样,在你哭的时候,替你舔干脸上的尿!”
“你的才是尿吧?我的眼泪就是眼泪,尿就是尿!”
“我的当然全是尿呀,所以才会没有眼泪呀!”
“我才不信你会没有眼泪,以后别让我看见你哭,要不然,我就拍下来,天天播给你看!”
“我肯定不会哭的!”成奕扬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过,话才刚讲完,转念一想,假如没有了她,他肯定会很难过的,但是会不会哭呢?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