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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敬亭绿雪

百里春明喜滋滋地凑上前来:“太好了,有口福了,又可以喝到大哥煮的茶了!”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向往,听起来似乎不是因为敬亭绿雪,而是因为是凌子啸煮的。

江柏堂则哼哼道:“哪有喝酒来得痛快,不过,大哥煮的茶可是一绝,可惜大哥有几个月没煮过茶了,今天三弟我怎么也得多喝几杯。”

哦,看来凌子啸也是茶道高手啊,丁香莲再看看凌子琪和汪明轩,也是一种迫不及待的表情。呵呵,真好,自己不用动手,还能品好茶,正好好好休息休息。

只是,怎么就这么巧,天机楼一开张,凌子啸就得了好茶要来与自己共品,而且绝口不提天机楼呢?

凌子啸果真是茶道高手,刚才还嬉笑着的他,瞬间变得极其专注,仿佛世间就只有他,只有茶。神情却又恬淡闲适,似乎做的是最娴熟,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一举一动,莫不蕴含着茶道四义。那意境,令看他煮茶的人亦觉得静心,静神,杂念全消。

可惜这大厅的环境,极不适合,不然,那意境必定更上层楼。不过,谁也没提这茬儿,免得丁丁不自在。丁香莲自己更不好意思挑剔了,尽管她其实对饮茶极其讲究,可是人家除了没备好这条,其余的“精茶、真水、活火、妙器”全都做到了极致,达到了贵族茶道的巅峰。

治器,纳茶,候汤,冲茶,刮沫,淋罐,烫杯,洒茶,随着凌子啸一道道茶序下来,一股清冽醇正的兰花香味冉冉升起,向四周弥漫,逐渐浓郁甘甜,沁人心脾。丁香莲和大家一样,闭上眼睛,静闻茶香,如痴如醉。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李佐进入大厅,犹豫了一下,放轻脚步,来到丁香莲身边,贴近他的耳边,轻声道:“澹台御医来了。”

丁香莲睁开眼,便看到澹台白苏站在大厅门外一米处,迅速迎上前去:“白苏哥哥,有时间喝口茶吗?敬亭绿雪呢!还是凌大公子亲自操刀!”凌子啸应该不会怪自己讨好自己的主治医生吧。

澹台白苏有些犹豫,在成为第一御医之前,一门心思扑在医术上,又是澹台家极不受重视的庶子,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与这些在各自家族中颇有地位的公子哥儿交往。即使现在成了第一御医,因为医术而被人捧着,但庶子就是庶子,在这些同是世家但是嫡子们面前,哪怕是没有入仕的嫡子们,若只论身份地位,还是有些被人打心里瞧不上眼。

丁香莲可不管那么多,拉起澹台白苏的手:“来啦,来啦,给丁丁一个面子,来尝一尝啦!”澹台白苏没有直接拒绝,说明他肯定有时间,只是有所顾忌。实在是不能理解,都已经是朝庭从二品的高官了,还因为庶子出身而在社交上畏畏缩缩的,男子汉,大丈夫,多大点儿事儿,就不能挺直腰杆做人?

成长在人人平等的现代,现在生活在全家就只她一人的月氏国的丁香莲,对这个时空的嫡庶之分,还只停留在书上寥寥几句的浅表的简单叙述里,此时当然还不能理解那种从小就刻进骨子里的,传承了数代的嫡庶尊卑观。

可是其他几个人是深知澹台白苏的顾虑的,江柏堂笑着迎上前来:“澹台御医,快请进,一起喝一杯。”如果只有丁丁相邀,这个个性执拗的澹台白苏是绝对不可能应承的。可是,他可是天天抽时间给六弟治病的人,不说他本身就有一身值得尊敬的医术,就是冲着他对丁丁的一片心,也要好好待他。

澹台白苏给丁香莲治疗有一段时间了,尽管因为丁香莲女扮男装的身份,和完全类似少年的行为,让他并不太避讳把脉与扎针时的身体接触,以及两人的单独相处,但丁香莲主动牵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用撒娇的口吻说话也是第一次,她她她,她……她还是那个在自己眼中坚忍顽强,成熟稳重的“少年”吗?怎么觉得昨天还是精明强干的大掌柜,今天就觉得是个天真浪漫的“少年”呢?而且,别人不知道他其实是她也就罢了,自己可是清清楚楚啊,怎么可以这样当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自打知道丁丁和丁香莲是一个人,知道丁丁的不凡之处,澹台白苏待她就不止是一个普通病患那么简单了,多了些钦佩,多了些尊重,多了些怜惜。这么小这么弱的一个女子,要承担起一个成年男子都未必能够承担责任,而且做得那么出色,可以想象,她一定比当初的自己付出得更多,走得更加艰难。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她就做到了!

这样的一个人,她竟然会主动牵自己的手,会在自己面前撒娇,正如她将自己的身体放心地交给自己诊治一样,对自己是全心的信任,还有亲近,让从小只有孤独感的自己,觉得温暖,只想靠近,再靠近,汲取更多的温暖。

心思百转千回,其实不过一瞬之间,高大健壮,内力深厚的澹台白苏,竟然被瘦小的丁香莲拉得站不稳,或许是根本就想被她拉过去,正好此时江柏堂也前来相邀,澹台白苏不再推辞:“白苏叨扰了。”

大家都是年轻人,也就少了些规矩,多了些随性。恰好此时,凌子啸已经完美地做完最后一道茶序,洒茶。丁香莲作为此间主人,也是年纪最小的人,主动上前将斟好的茶,按照年龄顺序一一奉上,第一个当然就是年纪最大的澹台白苏。

既闻茶香,必思其味,杯沿接唇,小啜一口,茶汤滋润,犹如久旱之林,初逢甘露。甘霖在口,稍稍一咽,大有苍龙逐日之势。一口过后,舌已滋润,喉亦舒展,甘露初尝,滚滚而逝。再啜一口,聚于舌内,翻滚而下,唇齿留暖,津泽生香。二口过后,三口喝完,三口为“品”,茶香扩散,只存留暖玉流转后不舍的感觉。回味茶韵,会心一笑,如兰芝绽放,舒展胸怀,畅吐心声,人生几何。“好茶”二字,无须出口,一切滋味,尽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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