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一顶帐篷,把衣服换了,把身子擦干净,我去请示王。”莫目不斜视地用匈奴语对妇人下了吩咐,然后径直离开,去向岩止复命。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草原上点起了篝火,仆人侍从们正手忙脚乱地准备晚上的草原盛宴。
“那孩子如何。”岩止覆手而立,身后的那片热闹非凡和冰冷的幽碧湖岸形成巨大的反差,莫还没开口,他低沉悦耳的嗓音便清冷地响起了。
莫低声回道:“昏过去了。”
片刻的沉默,岩止转过身来,深邃的脸部轮廓一半陷入明亮,一半陷入夜的阴影之中,讳莫如深,喜怒不明。
“让柯曼大夫替她看看。”岩止开口了。
“是。”
“等一等。”身后的男人皱起了眉:“让容和亲自过去。”
莫领了命,就要告退,岩止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单于的军师容和大人,不仅用兵如神,还精通医理,就是草原上最好的柯曼大夫也不及他,只是容和大人并不替人医病,恐怕也只有凭着岩止大人和他的交情作筹码才叫得动他。
夜空昏暗,新月被薄薄的白雾挡住了,只有些微朦胧的光穿透层层淡雾倾洒下来,地面上篝火连天,气氛如火如荼,一派欢声笑语。
各个部落的勇士们不分辈分尊卑,坐在一起烧羊肉,喝多了酒就朗声高歌,那些歌声嘹亮而豪壮,祝酒歌这么一唱,喝醉的人就更多了,一片欢腾,这是在庆祝天神的赐予。
草原的少女在载歌载舞,处处都是人,走到哪都是一片的酒肉飘香,哪个部落的勇士要是看上了哪家的少女,就会大胆地上去和她一起跳舞,要是两个或几个勇士看上了同一个女人,他们就会进行公平的决斗,或摔跤,或比武,无论哪一样都能引来一片叫好声。
与外面的热闹相比,孟轻尘的处境竟显得凄凉许多,光线昏暗,只点了一盏灯,帐盆是临时搭建的,自然显得简陋了一些,但还好,身下的毛毯甚是轻软,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恢复,孟将军终于缓过了这口气,颤了颤睫毛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背上凉飕飕的,还有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地游走,那只手的触感是温热的,指尖却泛着凉意,孟大将军猛然打了个激灵,虽然伤痕累累,但眼睛里的清醒意识一点也不含糊。
“醒了?”轻笑声响起,那只游走在她背上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力道虽轻,拍的却是她的伤口!疼得孟大将军怒气未发就先皱着小脸倒抽了口凉气。
银白色的长发,一身灰色长袍,那张脸生得比一个女人还要妖冶!银灰色的狭长凤眼夹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电光火石之间,孟轻尘就认出了这个人,银狐狸容和!
“把你的手拿开!”孟大将军闷哼了一声,恶狠狠地警告,可惜那张小脸却是涨得通红的,虽是一个孩子之身,但她此刻正赤裸裸地背朝上躺在那,身下的毛毯软软的,轻轻地往上掀起,只遮到了她细嫩的小屁股,上半身却是一丝不挂,轻尘的整张脸已经火烧火燎快要炸开了。
若不是此刻一动就扯得背上生疼,她一定立马跳起来了挖出那双银灰色的眼睛!
“岩止大人可真是把你给宠坏了,若非看在岩止大人的交情份上,现在你想见都见不到我。”容和笑着收回了手,在这个脾气不大好的小家伙闹别扭之前,又坏心眼地迅速在她的小屁股上拍了拍:“我可救了你一命呢,亲爱的格桑姑娘。”
“你这个……”孟轻尘黑着一张脸。
“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大动肝火可不好,易伤身。”察觉到大事不妙的容和笑眯眯地跳了起来,在这个孩子发脾气之前迅速地说完闪人。
岩止大人带来的人,各个都不是好惹的,即使是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的脾气可真不大好。
容和走后,孟轻尘像滩烂泥一样整个人趴在那静静地喘着气,好半会才重新积累了些力气似的,慢慢的,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干净的新衣已经折好放在旁边,小家伙吃力地一件一件套上,每一个动作都会疼得她不住地往外冒冷汗。
这一顿鞭子果真是把她的半条命都打掉了,这要是换作从前,一顿鞭子算什么,她孟大将军有深厚的内劲护住命脉,只要不是一箭穿心,她就有本事活着取下敌将首级再一命归西!
她虽险些没了半条命,但此刻却还能吃力地坐起身,可见老狐狸容和的确是有些真本事。
穿好衣服已经费了她好大的劲,苍白着小脸低低喘着气,累得堪比刚打完一场恶战回来!
“你在里面吗?”细细簌簌的脚步声响起,最终停在了她所在的帐前,继而是清润的少年的声音,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欲询问却又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
孟轻尘皱了皱眉,仍大汗淋漓,好在已经将衣服穿上了,她又喘了几口气,才有力气开腔:“是谁?”
好冷静的声音,甜甜的稚嫩的嗓音,一点也不像刚刚挨了一顿打的人,她不疼吗?他还担心她会哭呢。
少年探了探脑袋,见孟轻尘没有反对,这才走了进来,正是那个曾经护在她面前,叫贺达的男孩。
少年全身脏兮兮的,不知道是刚从哪回来的,孟轻尘眯了眯眼睛,小小的身子正坐在床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只是这不哭不闹的模样反倒让贺达震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