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头营的自是起得最早,四更天时,军头按往常一样,全营列队,清查人头,却独独缺了薛玉。军头立凝了眉头,黑沉着脸,回身进帐。帐中一排床榻,被褥均叠得齐整,惟最里间还有人裹着褥子睡得踏实。军头向来没什么好脾气,便将褥子一掀,本想这人也该有知觉了,却见她一动不动地只顾蜷着身子,军头怒火正待窜上来,却见她的身子瑟瑟打颤,一张脸不见半分人色,便进前探了她额头,只觉像烧了炭火一般,滚烫灼人。他心下也急了,叫了她两声也不见回应,这才知她病得不轻,便大步出帐,冲在外列队齐整的士兵喊道:“你们去个人,把大夫叫来!”
兰成早应声出列,军头便又冲其他人喝道:“还杵着干什么,还不散了去干活!”
被军头这样一声大吼,士兵们早吓得作鸟散。
玉儿一直发着高热不退,军头对她也是放心不下,因见她平日里跟兰成倒是能说些话,也就让兰成守着她。兰成亲自煎了药,滗了药汁,待药纳凉,还是温热的时候便扶她喝下。她睡得晕沉,只睁不开眼开来,咽了半碗药汁,复又躺下。
太子携同张玄从长安出发,浩浩荡荡一支队伍,轻车简从径往云瑶而来。此番太子亲临战场,因怕走漏风声,事先并未告知朱述何时会从长安出发,待队伍离营只剩百米距离,太子方才命人前去通报。放哨的士兵遥远就见一队人马往营寨方向走来,虽见迎风的旗幡上书着“齐”字,但只弄不清状况,不知是敌是友,早早就去报知了朱将军。此时朱述正携了将士来至营寨栅旁,就见前来通传的小兵驰马策来。小兵下马,双手呈上太子令牌,禀道:“朱将军,太子车骑就在百米之外,请将军准备出迎。”
朱述见了令牌,才知真是太子,大惊失色,命道:“快快叫全军集合,恭迎太子大驾!”便随手牵了马,认镫而上,率同信使出寨相接。太子立于马上,瞧见朱将军驰马赶来,早立了马候着。朱述进前拱手道:“末将不知太子亲临,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是我没事先通知你,不碍你的事。”便道,“这仗打得久,还真是累了你们。”
“保家卫国本就是武将本份,不敢说累。”朱述便恭请太子先行。
太子打马先行,后随张玄,朱述此时才见着张玄,倒颇觉意外,但也不得多思量,就驰马赶上。全营将士阵列两旁,马蹄溅起尘沙滚滚,只见明黄色衣袍加身的人白面浓眉,却是目光凌厉、龙气逼人,直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逼视。兰成随伙头营的士兵立于队伍最尾,远远望着。他自是常从郭海口中听说这太子如何如何,市井间也早有他的传言,太子的行政风范早是可见一斑,今日得见,兰成倒是期许了许久。
中军帐中分两列摆案,军中将士一一对位而坐,郭海官衔低,自是坐在最尾,太子居首位,张玄、朱述分左右而坐。赵祯不待休息,便问:“距上次送京的折子已有一段时日,现战况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