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王康一行与魏国五十万精兵会同突厥十万骑兵在隘口会合,驻于淮河边上,齐国便就咫尺之隔。
这个晋王真真是贪玩惯了,行军打仗,竟将帐房布置得无比雅致,上等狼毫、白玉瓷器、桃木桌案,一切应有尽有,丝毫不差于宫中所居。魏永熙派士卒守在帐外,不得让玉儿随意出帐,玉儿每日被困帐中,帐外的事她不得而知,也不敢胡思乱想,独独只有与书籍作陪。
“闷坏了吧?”魏永熙人未到,声先至。玉儿一连几日没见他倒还清净,听见他声音自是不悦,眼也不抬,挺直身子坐在案前,只顾手中经史。他早料到了这种状况,凑上前,猛然夺了她书拍在案上,道:“我带你出去走走。”
玉儿很是不愿与他一道,但连着这几日没有出帐,倒着实是烦闷,也就起身径直出帐,晋王无奈,慌追上前。出得帐,操练的士兵的喊声如浪打来,喊声阵阵,震耳欲聋。近几天来,她所瞥见的魏国士兵个个精悍,皆是虎背熊腰的壮汉,而齐国这么多年来,国力衰微,大国气势早已不在,况且张浚在朝中掌权日久,非亲不擢,非仇不杀,谋臣良将已去大半,能用之人实属不多。再者齐国向来尚文,齐国男子书卷味尤浓,上场打仗怕是不易。想到此,她如何能不心忧?
晋王见她近来眉头深锁,越发不爱说话,大致也想到是为两国开战的事,只怕她憋出病来,趁今日空闲,也就带她出来走走。两人各怀心事,竟走得离营远了,待至淮河边,方才止了脚。
落日余晖映红半边天幕,水天一色。淮河水依旧,物是人已非。往事种种逐流水,不堪回首。张将军的死一直是玉儿心里一个结,那样的人物,没有在此时救国于危难,却因自己一个黄毛丫头白白丢了性命,她如何能没有遗恨?不惊呢喃:“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她眼眸低垂,尽是愁绪。
魏永熙难得的安静,立在一旁,望着滂沱河面,半晌才看向她,说道:“还是呆在我身边好吧,总好过去那突厥?”
如何算是好?没有去突厥那苦寒之地,自己依然离齐国如此接近,这样或许是好,可自己却被困魏营,眼睁睁看着魏国与齐国交战无能为力,这样比来又有何差别?玉儿浅浅一笑,并不答他,只道:“其他人都积极备战,怎么就你游手好闲?”
魏永熙不似刚才,用手指轻触她脸颊,又嘻皮笑脸道:“我不游手好闲,怎么陪你出来?”
玉儿见他手伸来,慌扭头避开,扬脸道:“你对我这般,不就是做给某些人看吗?现在这里又没旁人,你大可不必这样!”
他的手顿在半空,一阵错愕。她的语调是一如既往的骄傲,眼中依然是对他的淡然,可她的话,猛然拨动他心中一根弦。她竟如此轻易就看透了他!这么多年来,他蒙骗太后,骗皇帝,试图遮住天下所有人的眼,就为了保住自己一条命,可她淡淡一句话就揭穿了他,让他不知所措。第一次见她,如此貌美的女子他倒真是想寻得;当她被押着出现在帅帐,看着昏厥在自己怀里的人,她气若游丝,他真有点心疼;半夜里,看见她躲在被里偷偷哭泣,他承认,他是有点心痛了。他知道,这个女子有些不同,但一直以为她终究是个女子,跟他以往的女人没多少差别,只是多了些脾气,性格倔强而已,他终是没将她放进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