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一提袍角,厉声道:“把宫中御医都叫来!食君俸,担君忧,朕就不信你们那么多人,就没人有法子!”刘常安从未见皇上如此生气的模样,万不敢耽搁,应着声慌忙就去了。
赵祯只守在她床侧,望着榻上昏睡不醒的人,却无法说出一言半语,只眼睁睁望着。她的手,纤细如玉,他紧握她手心,却只觉她手掌绵软无力,仿若即将羽化而去,他只握得更紧了,牢牢放在胸前,呢喃道:“朕是天子,朕说你能熬过来就能熬过来……绕了这么久才等到你,朕再也不会让你走,你也舍不得走……不能走……”话语幽幽地吐出来,不知是在对谁说着,像是在对玉儿,又像是在对苍天,却又像是在对自己……
他是帝王,什么天下,什么江山,他从来不想要……上天却偏偏对他“眷顾”有加,让他坐拥这天下……最是无情帝王家,如今的他,已是身不由己,又怎能为她轻弃天下百姓于水火?
御医们慌张入殿,望了玉儿病情,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皇上都亲口册封这女子为皇贵妃了,可想这女子皇上有多看重,御医们一个二个焦头烂额也拿不出个论断。刘常安奉了刚煎好的药上来,药汁已是温热,刘常安便上前道:“皇上,药熬好了……”
赵祯这才抬眼看他,刘常安正欲去扶玉儿起身,赵祯却道:“朕来。”话罢便将玉儿正过身来,即便他万分小心,但玉儿股上的伤还是扯得生疼,眉目皱得更紧了,漆黑的眼睫全然沁出泪来。
赵祯接过药碗,便用勺盛了药汁递至玉儿唇边,玉儿虽是昏迷不醒着,但还能咽下药去,却喉头一呛,止不住的咳嗽。刘常安慌忙递了白绢来,赵祯便替她擦拭着嘴角的药汁。
李大人见玉儿模样,慌忙道:“姑娘还能咽下药去,说明姑娘意志还很坚定,情况倒还不算坏。皇上且让臣再给姑娘看看脉象。”
赵祯听他如是说,慌忙起身,李大人便牵起红丝,待探了脉象,脸色却依然凝重。赵祯只问:“如何?”
李大人不得不答,只得道:“皇上,姑娘脉像比起方才虽是平稳稍许,可……”
“可什么?”
李大人倏地跪至地上,只道:“姑娘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只有看她的造化了!”
赵祯只如五雷轰顶,脑中嗡鸣作响,脚下踉跄慌扶了床栏才没跌在地上。良久才缓过气来,却一语不发只静静望着床上的人儿。她的手放在两侧,赵祯只轻握她手心,两手交缠,十指相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还记得他曾俯首至她耳畔,温言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是如何也逃不掉了。”那时的时光总是这般美好,仿若是上辈子经历的事了;若真是上辈子的事也罢,也好过这般刻骨铭心,绵绵无期……
太后一夜都没怎么合眼,时而醒了,便又睡去,再又醒来,如此反反复复。天空还未挣脱夜的束缚,浓浓的夜色像是永远散不开去,紧紧掩闭天幕,不容透一丝缝隙。太后再无睡意,只起得身来。暖阁中还未点灯,她便唤道:“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