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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你知道吗我为你写了一首曲子,等我完成了再弹给你听。这话乐小艺没有说出口,这恐怕是她一生里最大的遗憾了。

乐小艺弹得最好的就是那曲《致爱丽丝》,她经常在学校校庆上表演,初三这年,她没想到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次表演。爸妈觉得她很有天赋,所以想送她去更专业的学校学习,于是帮她找了一所很好的艺术学校。她不知道那个学校所在的城市离自己的家乡到底有多远,她突然就很想要抱着谁大哭一场。可是夏昊天,原来离别这么快就到来了,她似乎有些先知先觉。

最后一次上那堂钢琴课,老师很是不舍。白衣的她眼里有淡淡的哀伤,随后又微笑开来,“乐小艺,加油,老师为你骄傲。”

回去的路上夏昊天一直沉默着,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用上的那个承诺,原来那么快就来了。

“学长,我会想念你的。”那是乐小艺第一次那样直接的表达自己的感情,平常她都是安静的看着他,或者微笑或者嗔怪,所有的言语都在那些表情动作里。而这次,再不说,怕是已经来不及。

“我等你。”

“学长……”

“我说过的,我会等你。”

如果等待可以两全,那么这个世界是不是会少很多遗憾?乐小艺,为你谱的那首曲,我会继续。

转眼七年,当年的小女生已经长成美丽的少女,她坚持回到这座城市来,回到自己的家乡。表面说舍不得爸妈,平常在学校就经常被邀请表演的她放弃了那么多好的机会,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对这里牵念太深。

七年里她都会给学长写信,偶尔回家探望他们也会一起吃饭。她知道他一直在等她,不是不感动的。所以急急跑回来,然后,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他。

不过只三个月没有联系,这三个月里她忙着毕业忙着处理很多事情,所以疏忽了与他的联系。她只为了能快些与他相见,结局却是,当她找他时,他们已经不在了。举家搬迁,她从没听他提过这事。

可是,她以为他会一直在等她的,那么多封信捧在手里,好像失去了最初的美好气息。她站在他们小时候最常去的那条河边,想把那些信全部丢进河里,可是从朝霞满天到夕阳西下,她一封也没丢下去。

她从没说过她有多么的爱,不是不爱,而是太过深爱无法言说。为什么会给她这样的结局,她觉得很不公平。

“学长,七年都过去了,三个月却过不去吗?”她喃喃低语。

“乐小艺!”

身后好像有人叫她,她回头,是自己曾经的死党。于是慌忙吸吸鼻子,抹了抹脸上的泪。

“别掩饰了,我知道你难过。你还是放弃吧,学长他,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了。”

“为什么?”

“不知道,放弃吧。”好友轻轻拥抱她,

不,怎么能放弃,她一定要知道为什么,如果连这都追寻不到答案,她会遗憾一辈子的。既然他等了她七年,那么让她为他付出一点时间,应该也没什么。

“你知道,他去哪个城市了吗?”

“小艺,别傻了,如果还可能在一起,他又怎么会离开你?他那么爱你。”

“我想要知道,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人总会变的,尤其那么长时间的异地恋,从高中到大学你们都没有在一起,没有在彼此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对方身边,仅是那一句誓言,小艺,你想好了吗?”凌小雪苦苦相劝,不是不看好他们,而是,现实比想象残酷不知道多少倍,她该怎么跟乐小艺说呢?

“如果你知道什么,请告诉我。我不想,就这样被放弃。”眼泪已经在她的眼里泛滥,伤心的她看起来那么楚楚可怜。

“好……”

那些信再次被捧在心口,乐小艺低着头穿过夕阳余辉里的那座小桥。曾经他们最爱在那里看夕阳,那些个誓言,似乎真的已随风飘散。夏昊天,如果我们还有明天。

“夏老师,这段我是不是弹得有点不对?”小女生穿一身白衣,远远看去有点像曾经的某个人。

夏昊天耐心地重弹一次,走廊外此时站了位漂亮的女生。调皮的男生们已经开始走神,弹完一段夏昊天抬眼望过去,轻轻笑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大家回去把这一段练习好,明天我要检查哦。”

“是,老师,师母又来接你回家了。”

“不许乱说!小孩子懂那么多做什么?”

“老师再见!”眼见夏昊天追过来作势要打他们,孩子们撒腿就跑转眼消失无影。

女生走过去接过他的公文包,很自然地走在他旁边。他们一直这样沉默着走在路上,穿过高大的法国梧桐大街,穿过有着数座人行天桥的十字街,走进那条小巷里。女生一直默默地跟着,然后他们打开了一扇门。

女生没有告诉他今天有位漂亮的小姐来找过他,白衣,看起来像,他一直等的那个人。有时候缘分很奇妙,你遇见某个人不早不晚,刚刚好才最重要。而之前的那些等待泪流疼痛纠缠,都抵不过那样的刚刚好。

女生洗了手去做饭,来这里不过一个月她已经彻底熟悉这儿的生活了,最重要是身边的这个人,他愿意就这样跟她生活在一起。等了他两年,终于等到他放下心中的那个女子,等到他愿意跟她白首携老,她不知道多么感恩。那天看他烧了曾经他们的信,她本是劝着的,留着做个纪念也好啊,可他坚持。看着那些白色的信纸逐渐变红然后化为灰烬,她想问,他心上关于那些信的牵念,是不是也随之化为灰烬了?

“黎雪,今天有客人来了?”

知道他平常细心,没想这样也能看出有人来过。黎雪在厨房迟疑很久,以至于炒的菜糊了也没警觉,随后锅子燃起大火她才反应过来,慌忙浇水灭了火,有泪就呛了出来。

“黎雪,你怎么了?”夏昊天匆忙跑进来拉她出厨房,看着她被烫伤的手,慌忙带她去看医生。

从医院回去的路上彼此依然沉默着,他不用问就知道答案了,有人来过而且,这个人对他来说很不一般。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以为重新开始就能够摆脱掉从前,可老天总不愿让他如愿。整整半年没有她的消息,这在那漫长的七年里是从没发生过的事情,虽然等待的艰辛他都独自扛着,可面前这个女生,两年前她开始疯狂的追求他,即使知道他的心里有别人她也不曾放弃。三个月前的那场大病如果没有她,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过去。面对她的音信全无和另一个女子的不离不弃,他仍然没能坚守住自己的爱情。或者那还是不是爱情,他已经看不清。

日子是过出来的,他害怕那样没把握的等待终成了空。是的,也许他们早错过了什么。终于,今生是有缘无分么?

“学长。”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他怔在原地,旁边的女生身子有些颤抖,他不自觉地握住她的手。

已经太迟了,不是么?

“小艺,你回来了?”

“是啊,学长,这时候来看你,们,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白衣的女生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他突然就想起七年前的他们,那样安静地走在路上虽然不说话,心里也很开心。他们手牵着手,听着那曲《致爱丽丝》,熟悉的旋律突然响起,这又是哪家的音像店这么应景?

“不会,去,家里坐坐吧。”男生突然变得很拘谨,自己的手握着的是身边的这个女子,不是她。

“不了,这曲子真好听。学长,祝你幸福。还有,谢谢你等我那么久,对不起。”最后那句说得很轻,踏着悠扬的曲调,乐小艺转身离开。有什么滴在风里她看不见,但是她看清楚了他是如何紧张的送她去医院,如何小心翼翼的珍存那个女生。他们那么幸福,她要如何去打扰呢?

“小艺!”

他叫住她,那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他突然就不知道叫住她做什么了,她没有回头,她就那样站在风里。

“学长,不过三个月,也等不过七年吗?”乐小艺明显的哭腔。

“三个月?你整半年没有给我音讯,我给你的信你也没回,整整12封!后来,三个月前我生病,我当时……”夏昊天突然有些焦急,他从前最爱怕乐小艺哭,现在,却是自己在惹她哭。

“病?”乐小艺慌忙转身,“你有没有事?”

“没事,幸好,幸好……”他有些说不下去了,黎雪在他身边那么长时间,他是真的喜欢她吧?

“我知道,黎姐姐一直照顾你。”

“小艺,我以为你已经有别的开始了,我是真的累了,已经撑不起……”

《致爱丽丝》已经完了,空荡的大街上一片静寂,乐小艺的白衣在路灯下异常耀眼,她看到那个女子独占的眼神。是的,黎雪,她在白天告诉她说她有了夏昊天的孩子,他们准备很快结婚。明明只有三个月没给他信,三个月前她收到他的信也回过去了,他却没有收到。黎雪在他身边两年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乐小艺看不清楚,所以她想要做什么呢,揭穿面前的这个女人吗?可是,这样做他就会幸福吗?

“学长,你一定要幸福。”

还是那一句祝福,现在再深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这个误会不如永远只留在她的心里,他们就快有孩子了,他们就快要结婚了,一厢情愿的努力总抵不过事实真相的残忍攻击,不如,痛她一个人好了。

“不如,我送你回去?”

本来还是在同一个城市的,只是搬得比较远而已,夏昊天想最后一次送她回家,不过显然,他没有这个机会了。乐小艺招手上了一辆出租,含笑向他挥手再见。往事如烟,从此她将彻底将他忘记。

那曲她为他谱的曲,已经写完了,她以为能弹给他听的,可惜再没有这个机会了。写曲的过程中那些成叠的草稿纸她都还收着,装在一个信封里,现在,她该将那封信寄往哪里?

终于,她泪湿满襟。

后记:

一年后夏昊天依然在那所学校教孩子们弹钢琴,只可惜下课后再没有一个女子来接他下班了。他知道了黎雪一直在骗他,包括那些信,还有她骗乐小艺说自己怀了孕。他没有怪她他以为他度量够大可以跟她继续过下去,原来不能。不是因为她不择手段,而是因为,他不爱她。

不爱,就不能容忍欺骗。他让她走,她笑着说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只觉从前的时光都是她偷来的,能那样幸福的跟他在一起那么久,她已经很开心。爱会让很多人变得疯狂,又会在某个恰当的契机让那些曾经疯狂过的人彻底醒悟,所以就那样分开了。

一天夏昊天下班后收到一封信,信里是一叠草稿纸,纸上全是同一首未谱完的曲,修改很多遍,笔迹很熟悉。信里还夹着一张请柬,是乐小艺的。那是她的结婚请柬。她说没有为他弹出这首曲子一直是她最大的遗憾,如今她将这遗憾寄给他,也算是一种解脱。最后,她仍然祝他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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