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只顾吃荔枝的我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这样的游戏还有联谊的作用。
林沿岸的嘴角勾起弧度:“我喜欢的女生看起来呆呆的,平时大部分的时候都比其他人慢半拍,喜欢睡觉胜过喜欢我。”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到处展开搜索,最终竟不约而同地落在我身上:“迟迟,是你哦!”
被人注视的滋味太不好受,我对这类事最不会应付,还好一旁的学妹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林沿岸原来你喜欢学姐啊,那小心待会学长从S大赶过来揍你哦,要不要我现在就帮你叫救护车。”
我感激地握了握绿萼的手,她报以柔软的一笑:“小case啦,学姐千万不要说感谢哦我会不敢当的,下次请我喝汽水就好了。”
“好啊。”我忙不迭次地点头。比中奖还难得,在这样的地方竟能遇见一个又乖又明事理又待你好的学妹。
只是以前和林沿岸的关系只是见面说“hi”告别说“ye”的程度,更何况彼此还是竞争对手,我对林沿岸的告白几乎嗤之以鼻。说我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可以,他就是敌不上慕学琛的万分之一。
于是我反复琢磨他到底在打怎样的算盘,好随时奉陪见招拆招。
第二天课间时一切就真相大白。
那时,我跑到学妹的教室找她:“绿萼学妹,我们去买汽水吧。”
高入校便功课繁忙,可怜兮兮的绿萼一边要解决掉英语听力试卷,一边还要抱歉地说“学姐马上就好”,一边还要回复短信之类的,总之忙死啦,我都觉得我来是打扰啦。
我们结伴去买汽水,一进小卖部就看见周围女生掠来的目光,暗藏汹涌绵里有针,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林沿岸是想让我被许多女生记恨,借刀杀人还不赖嘛。
我只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地问绿萼:“学妹,你要喝水溶C100还是醒目?”
没听见人回答我转身才发现亦步亦趋的绿萼不在身旁,我急忙拉住附近的人问:“你有没有看见刚才和我在一起,穿水红色纱裙的女生。”
“林绿萼吗,刚才被几个女生喊出去朝那边走的。”那人指的是宿舍楼的后面。
那里有一间尘封已久的仓库,随地放置一些陈年物什,灰尘弥漫。
或许是因为绿萼替我解了围而不满,或许是因为我被告白而被记恨,所以现在便有人来找她的麻烦顺便警告我,对吧。
进学生会一年见过世事变迁我也太知道某些潜规则,有些时候有些事并不能一帆风顺水到渠成,必要时是需要运用一些技巧和手段的。
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扔下绿萼不管,她是我最疼爱的学妹,我不能辜负平日里她对我的崇拜和喜欢。
进去的时候我看见一群女生团团围住被推倒在地的绿萼,发现我后所有的动作都戛然而止,有女生首当其冲地走出来:“你干什么。”
我将两只手交叠在背后,仰起头对她说:“我想带走绿萼,可以吗。”
女生冷哼一声:“就凭你?”抬手使劲扇过来一个耳光,我把脑袋偏开的同时,在众目睽睽下迅速掏出一把尖刀,对准女生的脖颈五公分距离,空泛出犀利冰冷的银光,但我的脸庞还是被指甲划出三道细长的痕迹,血液绵延地漫出来,我冷哼:“放,还是不放。”
明明人多势众却被对方拿着匕首威胁,几乎是不能容忍的耻辱,女生想歇斯底里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放弃。
被慕学琛孤零零地留在这里的我,在很多时候不得不变坚强,不得不学会能够独挡一面,林沿岸只看见我妥协、讨厌纷争、单薄,却忽略了力量不在强硬而在柔软中,我的眼角眉梢都隐忍着无穷的力量。
他太小看我了。
“学姐,学姐,”真是我的好绿萼太让我感动,管不上自己的伤口只一个劲担心地问:“学姐,你的脸上会不会留下痕迹。都怪我被她们一威胁就害怕地跟着走了。”
“没关系的绿萼,”我安慰地揉揉她的头发,她太单纯,很多不美好的事不必说给她听。
“姐姐,你要是不再讨人喜欢怎么办。”她紧张兮兮地抓住我的手臂。
那时的我宛如破茧而出的蝶,珍视自己的美丽,骨子里鼓胀着轻薄却不假思索的骄傲,这个瞬间整颗心却像低到尘埃里:“学妹你多虑啦,因为,我已经找到全世界最喜欢我的人啦。”
我就带着伤痕招摇过市,不可避免地摇被其他成员问到,我便调皮地眨眨眼:“被猫咪抓的啦”,唤来他们气急败坏的吼:“扯,谁都知道迟迟你不喜欢猫猫狗狗的,快从实招来到底怎么回事!”
我唱作俱佳,假装露出十分勉强的笑容再默不作声地离开,有些事点到为止恰好,反正他们会千方百计地挖掘到真相的。
不出所料,大家心有灵犀地交换一下眼神,就朝同个方向奔过去了:“好绿萼,快告诉我啦!”
古训里提到:“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作为小女子的我,讨厌林沿岸得牙痒痒,他听着我欲说还休的辩解和大家呼声颇高的怀疑,就在一旁处理事务,果真是小人情商的确高!
林沿岸你既然做了初一,我便肯定要来做十五,咱们边走边瞧。
马上就要竞选新的主席,而我的演讲宣言停停顿顿地还只写到一半,兵荒马乱的我埋头奋笔疾书,带着些仓促的单薄打招呼:“你们先走我得再呆一会,拜拜!”
这个时候的城市,气候总是更更迭迭。眼看窗外的雨一时半刻也不会停,放在窗台上的荔枝核还很腼腆地安静,我没有天大的事等着要办,便在这里偷得浮生半日闲。
演讲稿渐入收尾,心情大好的我,挨个从桌里拿出有漂亮包装的零食铺在桌上吃,一想到新一届主席非我莫属啊,就呵呵地傻笑,迷迷糊糊地跌进梦境里,又因为听见细细簌簌开门的声音所以迷迷糊糊醒来。
“是谁?”我冷不丁地抬起头,意外地看见门口那张错愕尴尬的脸。
我比他还要做贼心虚,冷声质问:“你想干嘛?”
林沿岸把头几乎埋到了地底当萝卜:“我只是,来给你送把伞。”
放在门口的那把红色雨伞,很漂亮。
我才发现外面的街上空无一人,雨大得不像话就像要引起水灾。而林沿岸却跋山涉水地跑来为我送伞,哪怕全身都被淋得湿漉漉的,帅气的形象尽毁。整个城市都迷漫着病怏怏的烟灰色,他却送来一把好看的雨伞。
我不过是一个寻常女生,瞬间口气不自觉放软了许多,我的眼神轻轻一睨:“大概还要多久雨才会停。”
林沿岸居然劳师动众地发短信问气象部:“哦,他们说预计半小时以后。”
“那么你不用现在走,我们随便聊聊打发时间好了。”
原谅我词穷,以前从未想过要了解他的个人资料,以至现在根本不知如何下手。锦城,哦对了:“你去过锦城?”之前是我和他之间最忌讳的字眼,如今,却让两人有了共同的话题内容。
我谈了公交路线坐反和被小吃烫到舌尖的糗事,他谈了锦城的古巷子,我谈了锦城的特产桂花蜜,他谈了他替外国游人拍照结果拍坏了的事情。
我们没有谈及工作上的事,一直嘻嘻哈哈,我甚至贡献出荷式柠檬分给他吃,这里渐渐有了我最贪恋的温暖。
于是我后悔挽留他,又开始觉得愧对他,烦恼啊,女生果真是种复杂生物。
晚上的时候慕学琛在Q上留言:“有人打电话告诉我,说今天下午有个学弟和你在一起,你们很开心。”
我想解释但慕学琛已经下线,我想我伤了他的心,我真该买块豆腐撞墙去。
我披着外套出了门,没有去易初买豆腐而是去火车站买票,有什么比真实地站在他面前冲他微笑和他拥抱更有说服力。
可三个小时以后我在灯火璀璨的街头,像一头被抛弃的长颈鹿,忧伤却说不出话来。
我到S大太晚,门卫要求拿证明出来,我的手机恰巧忘掉充电,钱包里没有学生证上网卡饭卡,甚至不能说出住在几栋几楼辅导员是谁,我被拒之门外。
月色迫在眉睫,我拖着细碎脚步在街道上来来回回地走,从这里走向尽头,548步,恰似我轻数的想念和心跳。
希望会意外地碰见上网晚归或者拎外卖回来的慕学琛,那么我会多欢喜,以为一切都是心有灵犀。
可是直到门卫警惕得快要报警,连最后一家瘦肉皮蛋粥都推走了,我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抱着她心哭得就快要破碎了,慕学琛却始终没有出现。
天气微寒,带着沁人的湿润,息息簌簌地在骨骼血液中游走流窜,我按着印象找到那家有旅馆。
“落花时节又逢君”,是我乱取的名字,可惜现实中并没有与君相逢。这里面有我喜欢的圆木桌,漂亮的壁纸灯光,和柔软的印花床单。我豪情万丈地要了一间单间,和半打啤酒。
酒其实是个好东西,它会让你暂时忘掉或者有勇气做一些事,或者,像我一样,水越喝越冷,酒越喝越暖,拿它来暖和冷掉的心。
我想我大概是醉了,我仰头喝完最后一口,拿手机发了乱短信给慕学琛。我想念他,可是我又讨厌他,我就像其他恋爱中的女生一样,因为万里迢迢地来而没见到他,所以就赌气说分手。
是的,我说:“我们分手吧。”口气就像怨妇。
我把背包里的东西全都倾覆在床单上,哗啦啦,唇膏,防晒霜,隐形眼镜,房卡,钱包,墨镜,钥匙,充电器。
我下楼的时候慵懒的老板娘亲手烤曲奇饼分给客人吃,我接过来还得寸进尺地说:“诶,再给我三两个伤心果,七八个流泪果,哦还有一颗最大的无花果。”
“哦哟,大晚上的戴墨镜活见鬼啦!”有人骂咧咧地把酒杯摔在桌上。
我带着墨镜无赖地双手叉腰地嚷:“因为我失恋啦!”
诶,我只是,不想让你看见我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而已,不理解,真伤心。
我灰扑扑地回来,薄荷学妹请我吃加满香菜的牛肉面当做洗尘,我感动得差点落泪。
“学姐,周五主席竞选加油哦!”绿萼双手握拳很有干劲地样子,真可爱。
我却惆怅地放下卫生筷,薄荷不明白地问:“学姐你怎么啦。”
“我只是突然之间,不想吃了。”我只是突然之间,不想参加了。
周五时,礼堂里四处大灯,亮如白昼,声浪汇集起来,像一股涌动澎湃的潮水,可是我却失了神。我发现拿在手中的演讲稿是如此陌生,上面密密匝匝有许多改动的地方,到处都是水洇开的,林沿岸的字迹。
写的时候有打其他的算盘,只是无耻地把脑中能想到的全部写来凑数,起码稿子看起来比较赏心悦目,却忽略了实质。
而现在被林沿岸修改过的演讲稿比我的好上千万倍。
我才想到,那日我撞见的或许是正要匆忙离开的林沿岸,他在我睡着时走了进来,为我修改了演讲稿,把雨伞放在了门口。他心思慎密知道我讨厌他,无心打扰但最终还是被我发现。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帮我。林沿岸,你又知道同样是那日我对你做了同样的事,不过是在翻找零食时拿出你的演讲稿,顺手撕掉了其中一页。
那时,我一心要考进S大和慕学琛团聚,“曾任学生会主席一职”,这是除却漂亮成绩单外,最风光无限的一笔点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