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九点起床,打点了行装,叫了辆的士在九点四十分到了机场。
我在日本的时间不长,也没有多少朋友,朝田教授那边早上还有个手术,所以来给我送行的就只有吉田。
吉田帮我提着行李,问我看看有没有忘了机票,有没有什么特产要带的,还不厌其烦地给我讲解在美国要注意什么什么!反正说了一大串,跟两个月前我来日本时许韵送我上飞机时简直一个模样,令我相当不解的是,是不是女人都这么麻烦。
“虽然你在日本呆的时间不长,而且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来日本了,不过你还真是个不错的人,除了懒惰,除了笨,除了没有绅士风度……”
“喂喂,”我打断了吉田的话,“我都要走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吉田显然很委屈,“这样还不够啊,我都说了你这人不错了!”
说的也是,能得到吉田小姐这句赞扬的人也是不多的,于是也不免动情:“吉田小姐,真得谢谢你在这两个月来对我的照顾,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还是要好心地提醒你,对男生呢,不要要求太高,也不要太苛刻了,这样人家才敢接近你,才敢追求你啊!”
可能是我说得太煽情,连天不怕地不怕一向喜欢跟我抬杠的吉田小姐都感动了,她竟然有些哽咽地回答我说:“知道啦!”
就在我听到机场播报员通知登机的同时,我也听到了我的手机铃声。
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是朝田教授。我想,朝田教授还真是个不错的导师,这个时候还不忘给我道别。
我按了接听键,正想开口,没想到朝田教授却抢在了我的前面:“郁派君,你赶快回来,医院这边出了事,急救部的真田教授昨晚在实验室被人杀害了!”
朝田教授除了对我的医术赞赏之外,对我的推理能力也很有信心,而且他说警方那边也希望能够得到我的帮助,所以他特地打电话过来叫我推迟去美国的时间,回医院解决这个命案。
吉田疑惑地看着我:“怎么啦?”
我朝她干笑了一下:“人怕出名猪怕壮,不用道别了,我还得回去,医院那边出事啦!”
“那我去退机票吧!”吉田没有多问,她知道,只要一出命案,就算九头牛也别想把我拉住。
我和吉田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刚好十点半。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大爷领着我们两个人来到了明真急救部大楼的楼前。
“你就是郁派吧,那个三天之内就破了胸外科毕业班谋杀案的中国留学生?警察和朝田教授在里边等你很久了。我叫武田次郎,在明真看楼已有六年了,最近两年一直在看守急救部大楼。我的工作是蛮认真的,学校领导为此逢年过节都给我点儿奖励……”武田大爷不等询问,便主动地介绍开了情况。
“老爷子,还是我们问什么问题您回答什么问题吧!”我和气地说,“死者在几楼?”
“在四楼手术室,那层楼的手术室都是用来做实验的,而病人的手术,一般都是在三楼进行。因为三楼刚好跟住院部那边有天桥相连……”
“您先带我去看看现场吧!”我打断了他的话,我觉得老爷子实在有些啰嗦。
吉田插嘴跟老爷子谈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借以缓和气氛。
不知不觉就上了四楼。“就这儿,您自个儿推门进去瞧吧!恕不奉陪!”老爷子没声好气地走了。
我抬眼看了一下,“A502”。此外,门上还有一个纸袋,上面日文的大概意思是“急救部专属实验室”。纸质很新,像是刚贴上去不久。
门半掩着,里边是朝田教授和目暮警官,还有几位收集线索的刑警和一个法医。
我推开门,朝田教授脸上露出喜色:“郁派君,你回来,太好啦!”
我看向目暮警官,他点了点头,算是给我打了招呼。
“情况怎么样,教授?”
“似乎有些复杂,武田大爷每天九点半打扫卫生,当打扫这间的时候就发现了躺倒在地上已经僵硬的真田。好在当时楼里没有几个人,要不事儿就大了。后来他就跑去报警,在路口碰到刚完成手术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我,我立马就给你打了电话。”朝田教授的语气,对我没能及时去美国还是有些歉意。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房间,这是间很普通的实验室,跟医院手术室的布置相当,四周都摆着各种医疗器械。
当然,最显眼的是躺在地上的那具男尸。身材瘦长,面色灰黄,眼睛半睁着,嘴却紧闭着,紧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痕,地上放着的那把手术刀上沾满了血,已经被刑警用取证袋装好。
很难想象,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昨夜还在我的饯行酒会上谈笑风生的真田一郎教授。
“郁派,你在这里先检查,我到外边等你。”吉田第一次见到这么恐怖的场面,很难适应。
目暮警官递给我一双手套,我蹲下,小心地看了看已经蜷缩状的尸体,又伸出手把死者的脖子翻过来看,一道刀痕在死者的右鄂沿中央喉部向上划过,直切下气管。
我嘴角弩动了一下,朝目暮警官:“法医那边有什么发现?”
“初步确定死亡时间是昨夜八点半到九点半,但是因为尸体已经僵硬,而且在实验室,有试验药品的干扰,尸斑和角膜这些判定死亡时间的重要线索都受到了影响,更加具体的时间没有办法确定。那把手术刀正好跟死者的伤痕相吻合,应该就是凶器没错,但是刀柄上没有发现任何人的指纹,看来凶手在作案之后已经进行了彻底的处理。我听说死者昨天晚上是在参加完你的饯行酒会之后赶回急救部大楼的,大约在八点的时候守门的武田大爷看到他只身进了大楼,然后过了大概二十几分钟他的学生高桥千代跟着进去了,而她出来的时间大概是九点,期间没有任何人进入过。”
“老爷子居然能准确地把握每个人进进出出的情况,那他应该注意到死者昨天晚上一直没有出来,至少应该去检查一下,这样的话尸体就不会在今天早上才发现啊?”我及时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们也这样问过他,他的回答是因为昨天夜里天气突然转凉,他在十一点钟就睡觉了,医院教授做实验经常会有忙到三更半夜的,见多不怪,他也没有在意,而且实验室的钥匙一向都是教授们自行管理,所以他就很安心地睡觉了,这边的治安一向很好,他用不着害怕里边的设备会被弄走。我们考虑的是既然在十点钟之前只有两个人进去,那么即使有人在老爷子睡熟后进到实验室,那么也该跟真田的死亡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们也没有多加追问。”
“哦!这样!”我轻轻地应了一声,“那么,你们怀疑凶手就是高桥千代?”
“目前为止,她是最大的嫌疑,我们正在对她进行审讯。”
而对于高桥的审讯却毫无结果,她一再态度强硬地宣称自己睡过了头,当天晚上并没有去实验室。
虽说警方这边态度强硬,说看守急救部大楼的老大爷亲眼看见她八点半左右进了实验室,又在大约九点的时候离开,但高桥矢口否认,说她八点钟就回了家,并且一觉睡到今早。
审讯陷入僵局,警方虽有武田次郎的证词,但是似乎还不足以证明高桥千代跟这件案子有直接的关联。
我缓步走进审讯室,绕到目暮警官身前。高桥千代坐在目暮警官的对面,长发及肩,明眸皓齿,是个相当漂亮的女孩子。
我说:“高桥小姐,警方在没有掌握一定证据的情况下是不会找你谈话的,目前所有的证据和线索都指向你是这件命案的最大嫌疑人,如果你认为自己是冤枉的,我希望你能跟警方合作,尽快为自己洗脱嫌疑。”
果然,我的攻心术有了作用,高桥的态度缓和下来,不再是先前的抵制。
我趁热打铁:“真田教授昨天七点半的时候正在参加我的践行酒会,他向我的导师朝田教授说有一个实验要做,所以就提前离开了。据我所知,他说的那个实验方案是由他的一个学生提出来的,并且要跟这个学生一起完成,那么,高桥小姐,他所指的那个学生该就是你吧?”
高桥点了点头:“对,实验方案的确是我提出的,而且定在昨天晚上的八点半进行,但是……”
“等等,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既然定的时间是八点半,但是看门的老大爷却说真田教授进入实验室的时间是八点?”我提出了疑问,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个细节。
“这是因为教授有个习惯,每次实验都会早到半个小时,检查各种设备和仪器。”
“哦,这样啊!还真是个负责的老师!只可惜……”我感叹了一声,摆了摆手,“不好意思,那么,高桥小姐,请继续!”
“虽然说我跟教授约好了实验的时间,但是八点钟我回到宿舍正准备赶往实验室的时候却突然一阵头晕,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今天早上,我正准备赶到医院给教授道歉的时候,就被警察给带到这里来了。”
“突然就头晕,一觉睡到了早上,这似乎不太合逻辑?”
“我知道你们可能并不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子的,可能是天气突然转凉的原因吧。”高桥说后边半句话的时候已经底气不足。
“有谁可以证明吗?”目暮警官没声好气。
“我的舍友吉田真美子小姐应该可以,她跟我住在一起的。”
我摇了摇头:“吉田她昨天晚上一直都在我的饯行酒会上,而且还花了很多时间送我回家,按这样计算的话,她回到家里的时间最早也应该在十一点后,也就是说,即使你到实验室杀了人,也有可能在她之前赶回家。”
吉田睁大了眼睛,明显有些激动:“是真的,我真的一晚上都没有出门,我真的没有进实验室。”
“高桥小姐,你不要激动,我们也并没有说凶手就是你,我们只是希望尽可能地多了解一些情况。你刚才说八点钟回到宿舍准备出门就感到晕乎乎的,那么,在八点钟以前,你去了哪里?”
“这是我个人隐私,而且好像跟案件没有什么关系,可以不说吗?”高桥千代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我询问。
“高桥小姐,请相信我的判断,我觉得这件事情一定跟这件案子有莫大的关联,所以,如果你觉得方便的话我们希望你能够如实相告,当然,如果你觉得实在难以启齿的地方我们也不会强求。”
目暮警官朝我递过来一个要我态度强硬些的眼神,但被我摆下手挡回去了。
“这样的话,那我说出来好了,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是事情,我在医院的食堂吃过晚饭回来,刚好遇上了弘树,所以就到附近的咖啡厅喝了一杯咖啡,聊了一会。”
“弘树,你说的是你的同班同学铃木弘树吗?”
“是的,就是他。”
“那么,审讯到此为止吧!”我朝目暮警官看了一下,径直走出了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