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弦被捏得疼了,眉头皱起来又瞬间展开,紧紧盯着刘子宁一双眼眸,想着可能含泪等在新房里的何婉灵,竟突然有了勇气,“斯人已是他人夫,从此斯人是旧人。”
刘子宁突然觉得高兴起来,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捧着冷玉弦的脸,像是捧着一颗珍世明珠,“若斯人并非他人夫,斯人是否一如故?”
冷玉弦疑惑,迷惑,茫然,忐忑,紧盯着刘子宁一双漆黑的眼珠子,揣测刘子宁所说的如果。心中冒出一个念头,竟觉得喜悦。但很快想到另一件事,何婉灵那神情显然不是作假,再者,一个女子的清白岂能任由他如此胡来?“刘子宁,事到如今,你又何必来过问我,毫无意义。”
冷玉弦的话让站在云端的刘子宁瞬间跌入谷底。
“冷玉弦,我再问你一次,你心中可有我?”
“刘子宁,你心中装着我,或是装着婉灵?或者说,你的心同时装着两个人?”
“我心中自始至终只你冷玉弦一人。”
“是吗?那婉灵是什么?是你用来刺探我的工具?”
“婉灵是来成亲的。”
“呵,不就是如此吗?还是说你要在婉灵出嫁第一晚就始乱终弃?刘子宁,你是否觉得可耻?”
“冷玉弦,你何必如此刻薄对我?”
“是你现在所做之事非人所为。”
刘子宁被冷玉弦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冷玉弦色荏内厉,气得胸口起伏像要爆炸心胸一样,狠狠地瞪着冷玉弦寒气逼人的眼睛,一低头就狠狠攫住冷玉弦的樱唇,撕咬的,肆虐的。
冷玉弦晕乎乎的,用尽最后一丝清醒试图推开刘子宁,未果。狠下心动用贝齿咬在刘子宁嘴唇上,顿时尝到甜腥的血气,但是刘子宁毫不放过她,对这点疼痛置之不理。
好不容易等到刘子宁放开她,冷玉弦怒火中烧,抬手就要打他,刘子宁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把捉住冷玉弦的手腕,稍微用了一丝力气就顺势将冷玉弦带进自己怀抱中,一双手臂像铁环一帮箍住冷玉弦,使得她动弹不得。接着就将头埋在冷玉弦发间,“玉弦,说你心里有我。”
冷玉弦完全不适应刘子显版的刘子宁,气急败坏下就要抬腿踩刘子宁的脚,刘子宁轻笑一声,将冷玉弦箍得更紧,“玉弦发起火来也是一头小狮子。”刘子宁浅浅呼吸,在冷玉弦耳边轻语道,“玉弦,说你心里有我,好不好?”似乎请求。
“刘子宁,我心里有你,可是从今天起,已经不能再有你了。”冷玉弦只是叹息般地回答,刘子宁却笑起来,身体一抖一抖地,细微的笑声时不时地传入冷玉弦的耳朵。“刘子宁,你这是在嘲笑我?”
刘子宁自然是听出了冷玉弦语气中的不悦和气愤,止住笑声,说道:“是啊,我在嘲笑你。”不等冷玉弦发作,又忙说道,“我笑聪明伶俐的玉楼郡主也会有犯傻的时候。”
“刘子宁,做人不可太过分。”冷玉弦带着寒气的眼神毫不留情地扫射刘子宁的脸,似乎不想留他一寸完好的地方。
刘子宁却笑得更加得意,“玉弦,你心里有我,却一直不表露,是不是会觉得难受?”
冷玉弦不答,直觉此时的刘子宁简直就是刘子显附身,心中一阵恶寒。看到刘子宁此时的嘴脸顿觉讨厌可恶。刘子宁却腆着脸附耳说道:“玉弦,你认真回答我,你心里是否有我?”
“你有完没完?”
“没完。”
冷玉弦气馁,“刘子宁,拜托你放过我吧。我来到这个世界本来就活得不易,你还来处处为难我,是,我心里有你,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心里容下了你,可是你如今已经跟婉灵成亲,是要到我这里炫耀吗?是要来说明我有多么愚蠢多么可悲吗?我冷玉弦再不济也不会因为喜欢你而放下原则,这个回答你可是满意了?还是你要我死缠烂打显示你刘子宁魅力无边?”冷玉弦想着种种,悲从中来,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刘子宁只是想逗逗她,没有想把她逗哭,慌乱着手脚要去抱冷玉弦,冷玉弦却一把将他推开,刘子宁始料不及,歪歪斜斜倒在地上,背脊撞在一旁的桌子上,桌子上的茶杯茶壶随着桌子摔在地上,瓷器破碎的声音划破夜的宁静。
下一瞬,房门应声而开,月光照亮一切,刘子显站在门口茫然的看着混乱的场景,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在心中啐骂一声刘子宁,然后就噙着笑意走到冷玉弦面前,心疼的擦擦冷玉弦的泪水,像哄小孩子一样说道:“玉弦啊,怎么就哭了呢,跟这种登徒子犯不着,我也不会误会你们的,玉弦不要哭了啊。”
刘子显的言行逗得冷玉弦破涕为笑,瞪刘子显一眼,这一眼在刘子宁眼里看来简直就是瞋视,他心里一阵泛酸,立马站起来一把拉开冷玉弦和刘子显的距离。
刘子显把刘子宁嘴唇上的伤看得一清二楚,似笑非笑地说道:“刘子宁,新婚之夜你居然跑到玉弦房中,我作为玉弦的未来夫婿,暂且大仁大量就当作你是喝多了走错了房间。你还是去你该去的房间吧,免得新娘子急了,说不定明儿就来找玉弦的麻烦了。”
刘子宁看着刘子显得意的表情实在觉得可恶,张口就道:“玉弦是我刘子宁未来的绍宁王妃,你刘子显就休要痴心妄想了。”
“绍宁王妃不是正在新房里呢吗?看来刘子宁你还真是喝醉了。”刘子显暗笑,刘子宁你还真是耐得住,若是玉弦知道了一切,不知又是什么好戏上演了。
刘子宁却不再理会刘子显,一双眼睛只盯着冷玉弦梨花带泪的脸,似承诺般:“玉弦,我刘子宁一直记着在御前说过的话。”说完便出去了。
冷玉弦茫然地看着刘子宁离开的背影,再看看刘子显一副看好戏的神色,突然预感到会有什么让自己大跌眼镜的事情要发生。那种预感,很强烈,很真实。
冷玉弦起得很早,坐在池塘边发呆,想着昨晚种种,心思一片混乱。
“弦儿。”冷如星在不远处站了很久,终于按捺不住,走了过去。冷玉弦抬头朝冷如星笑笑,像清晨带着晶莹露珠的兰花,自有一番清雅。
“弦儿,你快乐吗?”
冷玉弦脸上的笑意僵住,低了头去看水中的鱼,仿佛自言自语地问道:“哥哥,你说鱼儿有烦恼吗?”
“大概是没有的,只要在水里游着,就自得而舒适了。”
“鱼儿从没想过要离开水吗?”
“离开水,鱼儿就活不了了。鱼儿,其实是爱水的。”
“大概鱼和水是相爱的,可水也爱珊瑚水草。”
冷如星凝神看着妹妹忧伤的侧脸,大概是因为睡眠不好,整个眼窝都陷进去,布着一圈阴影,冷如星心疼着,说道:“有的人的心是一个水晶鱼缸,只容得下一条鱼儿,再没有更多的空间容纳珊瑚水草了。”
冷玉弦将目光移向冷如星,问道:“哥哥,公主是那条鱼,你是那只水晶缸,对吗?”
冷如星点点头,却把话题拉到冷玉弦身上,“弦儿,你或许一直知道谁是你的那只水晶缸,是吗?”
冷玉弦垂下眼睑,幽幽说道:“可如今那只缸里放了珊瑚水草。”
“姐姐,原来我在你眼里只是珊瑚水草啊。”何婉灵的声音顿时闯进来,带着不满和委屈。冷玉弦猛然一回头,便看见何婉灵一袭桃红衣裙,绾好的发髻边偏偏掉下一缕青丝,说不尽的宛然娇媚。只一夜之间,便像是换了一副模样那般,眼角眉梢洋溢着幸福的味道。刘子宁缓缓走来,着一袭淡紫色锦袍停在何婉灵身边,看不出什么神色,但显得闲适淡然。一个是芝兰玉树,一个是牡丹金花,端的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冷玉弦眼睛发涩,想起昨晚的事情,一时之间觉得悲凉无限。
“姐姐,你都不解释解释。”何婉灵瞋视冷玉弦,扁扁嘴露出委屈的表情,冷玉弦纵使无奈悲哀也只能浅浅笑答:“灵儿是斑斓珊瑚水草,姐姐是暗淡深海墨鱼。”
何婉灵一听,噗哧一声笑出来,“姐姐伤心过度,竟会妄自菲薄了。”说着便扬起脸看向刘子宁,“宁哥哥,你罪过大了。”
这种热闹时候刘子显怎会错过,原本还睡意朦胧的惺忪双眼顿时如星辰一般闪着光亮,嘴角一勾,一个飞身跃到冷玉弦身边,“玉弦,你可不是暗淡深海墨鱼,在我心中,你是粼粼发光的金鱼。”说着,还摆出一张深情的脸。
冷玉弦厌极刘子显这种见缝就钻的插科打诨的模样,这样的场合他居然还能如此调笑自如,于是作生气状,“难道冷玉弦在彦郡王眼里就是金鱼一般的玩物?”
刘子显被冷玉弦一句话噎得无语,舌头发麻,心里直叹道冷玉弦这种口齿伶俐心思通透的人实在不好惹,又见对面何婉灵捂着嘴偷笑,立马愤愤地瞪了她一眼。
何婉灵立即委屈地向刘子宁告状:“宁哥哥,他瞪我。”
刘子宁本来就心里不舒服,哪还管何婉灵这个丫头在此煽风点火,只沉着声音说道:“你瞪回去不就完了吗。”
何婉灵本来就是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如今被刘子宁这么一说,才真正觉得难受,哽咽道:“哼,宁哥哥你都不帮我。”然后吼着:“相公,宁哥哥他利用完我就不管我了。”说话间一个着朱色袍子的男子走出来,何婉灵迫不及待地回身扑到男子怀里,男子拍拍何婉灵的背,又抬起头窘迫地看看其他人。
冷玉弦听着何婉灵的话本来就已经觉得奇怪,再一看这情形,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仔细一看对面的男子,眉清目秀,俊朗潇洒,又似乎在哪见过似的,脑海中回忆起一个情景,才想起这个人是谁。
何婉灵见冷玉弦盯着司衡,心里一阵打紧,赶紧说道:“姐姐,这件事的主谋是宁哥哥,我也是被逼无奈,你不要怪我。”
刘子宁听这话心里一阵气闷,当真是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过了河就拆了桥,眼睛紧盯着冷玉弦,却见冷玉弦没感觉似的把目光移向司衡,自是不好受。
冷玉弦知道自己受了欺骗,当然不想理会刘子宁,只关心何婉灵身边的男子。那日何婉灵脚伤,大夫带来的徒弟不就是他么,当时他是不是地紧张地看着婉灵,冷玉弦也没多在意,只当是医者仁心,看着婉灵这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疼得美貌眼睛都拧在一起,心中不忍罢了,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情况。
“那日你只是扮作大夫的徒弟来看望婉灵是吗?”
司衡虽然怔愣一刻,没料到冷玉弦心思入微,于是点点头,向冷玉弦稍行了一个礼,不卑不亢,“在下司衡,就随灵儿叫郡主一声姐姐了,司衡确系师傅学徒,对姐姐多有欺瞒之处,还望姐姐海涵。”
冷玉弦心中不由赞叹一声,一个医徒身份地位皆是下品,处事却能不卑不亢,沉稳有致,彬彬有礼,难怪何婉灵会放下身份倾心与他,于是点点头,“要怪也不会怪罪你们,你好好待灵儿便是值得欣慰的事情了。”
何婉灵当然高兴,立刻就过去挽着冷玉弦的手臂,讨好地说道:“姐姐,灵儿也是无奈,爹爹嫌弃司衡家境不好,地位不高,一直反对我和司衡的婚事,我只能求宁哥哥了,宁哥哥本来没有回应我,却又突然派人来跟我说同意帮我,还让我到这里来,我来了才知道他其实是想利用我刺激你,我昨天跟你说对不起也是因为我欺骗了你,害你一直伤心难过,还好姐姐你不生我的气也不怪罪我。”说完,还不忘得意地看看刘子宁,似乎在说道,宁哥哥,你就自求多福吧。
被人欺骗怎能不气?冷玉弦前思后想,其实也猜到不少,于是沉着脸问道:“你们都知道?是吗?哥哥,你知道,对吗?刘子显,你也知道,对不对?”
冷如星一脸难色。
刘子显耸耸肩,嬉皮笑脸,“我不知道,只是猜了个大概而已。”
“你猜到还处处逗我刺激我?刘子显,你居心何在?”冷玉弦冷冷看着刘子显,他浑身颤栗,手心直冒汗。慌忙解释:“不是的,玉弦你别误会好人啊。”
“误会好人?你根本就不是好人。”冷玉弦说着,又看向冷如星,“哥哥,你什么都知道却不告诉我,还帮着他们瞒我骗我,你们都是骗子。”
最忐忑的就是刘子宁,冷玉弦至少还向其他人发脾气,对他却没有只言片语,怎叫他一颗心不扑通扑通直跳?心想冷玉弦是不是一气之下就不打算理会自己了?想到这里,他心里更是慌乱不已。想说的话都堵在喉咙边,十分难受,只好向冷如星使使眼色,示意他帮忙解释解释。
冷玉弦就是不发难刘子宁,谁让他主谋这事,又见冷如星跟刘子宁“眉来眼去”,心中更是气愤,谎言被戳穿还能若无其事地一言不发,却听得冷如星喏喏地说道:“弦儿,其实……这主意……是我出的。”
冷玉弦可谓是大跌眼镜,思绪一动,顿时将矛头指向刘子宁,“事到如今你还要让我哥哥背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