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的改变是因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唯一知晓的两人又沉默如金,任人怎么劝解也无半点作用。
“只想让最爱的人看到吗?影儿,姐姐嫉妒你知道吗?”林若幽幽转眼,双眼含泪地看着林之影,一双素白的手轻轻揭下他脸上的纱。
一张比林若还要美上千倍的脸,纵然他的身体是个男儿,但那容貌却是比女子还要灵韵。特别是那双如星光还要耀眼的眼眸,让林若自叹不如。
为何如此美的容貌却是生在身为男儿身的弟弟身上,而她这个女儿身的第一美人却还要略低一筹。
事实上,是族人们没有见过林之影的容貌,若是见过,那第一美人的美誉便不会是林若。
林若虽美,但却是一种尘世明艳的美,而林之影的美,却是清灵脱俗,淡如云烟的美,只能远观不可亵渎。
为何林若会悔婚,为何少主祈宏不反对,也就是因为林之影的容貌。
林之影在云渊练剑的时候,祈宏那无意地惊鸿一瞥,就再也无法忘怀,所以:“若儿,对不起,我爱上了他,已无法自拔!”
那天,祈宏本是要去找林若的,两人之间亲如一人,所以早已经把每天的见面成为习惯,虽不至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如若祈宏不见林若,连这空气里都会缺少什么。
祈宏骑着自己的马,驰骋在云渊的崖上,四周的风景美如仙境,花瓣在马蹄下不断翻飞,像翩翩起舞的蝴蝶。
云渊,有人在练剑,看不清楚是谁,但绝不是林若。那人身形俊逸,招势如流云,疾迅而准确地刺着目的物,一招一势都十分干脆漂亮,让人望而兴叹。
近了,马蹄的声音似乎会吵着那练剑的人,祈宏停下马,一步一步走过了去,就看到林之影那张美的让人窒息的脸。
林之影也望着来人,知道他一定是看到自己的脸一时无法缓神,慌乱中用剑挑着面纱,背身而戴,然一切都为时以晚。
“宏,你来了?”林若笑吟吟地迎上来,完全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一如往昔。
可疏不知,祈宏已由那一眼定了终生,此生不渝。
“林若,我来了,可是突然想起族里有事还未处理,现在要走。”祈宏背身牵马,又扭头过来,视线穿过林若,直望林之影。
“林之影,再见!”
林若虽然好奇,为何祈宏刚来又要离开,却没有看到祈宏脸上那丝明显的惊慌,他怕,怕林若会一眼洞察他的心思。
其实,林之影明白的,可他不愿意明白,淡淡地对林若说:“不如,你与少主子早点举行大礼可好?”
林若脸上飘过红云,低头浅笑,这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了呢,可知道你可是我的弟弟呢。
婚礼如期,碧云族里一片喜气,可是祈宏却迟迟不来。林若的脸如同白纸一样,她看到林之影眼中的那丝痛苦,突然明白,那天在云渊的时候,为什么祈宏会匆匆离去,却对林之影说了再见。
祈宏不解释什么,任由林若提出退婚。两族之间,众说纷纭,都不解为何早就注定的婚约,此时却会变卦。
林之影明白,林若也明白,祈宏更加是心知肚明,可他们都不愿意说,不愿意把这样无情的事实过早地揭了开了。
林若终于做了决定。
喜气的红嫁衣如血般地妖娆,林若穿上它,静静地躺在少主子祈宏怀中,脸色苍白如纸。
心口之处,一把红色的匕首闪着刺目的光,那是林若最珍惜的东西,也是林若与祈宏的订情之物,而今却是她结束生命的一个工具。
林之影呆呆地站在两人面前,蓝色的袍子被血染透,也变成可怕黑褐色。
姐姐的容貌,像即将凋谢的花朵,本来的明艳转瞬就成了颓败。林之影无力地垂着手,脸上的表情却忧伤的如同在黑夜里呜咽的大海。
祈宏脸上是心痛,却不是后悔。他不后悔他所做的决定,他仍然爱着林之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就算此刻林若已气若游丝,他也没想着要得到林若的原谅。
爱,不就是这样刻骨吗?如若有了退让和妥协,那就不叫爱了。祈宏不看林之影,但仍然可以想到林之影那张绝美的脸,心怔怔地发烫。
林若的心慢慢地僵了,血慢慢地冷了,如同那抹残阳一样有一种凄艳的美。一个是自己亲爱的弟弟,一个是自己从小青梅竹马,心上的爱人,她想恨,不能恨。想爱,也无法爱,只有以死来成全,成全什么?
成全这段在世人眼中无法容下的爱,管他世人说什么呢,弟弟喜欢,祈宏喜欢,不就好了吗?
林若微微一笑,桃花一样的艳,桃花一样的单薄。
“我以碧云族族夫人的身份,将吾弟林之影许与主子,族人不得有异议,更不可违抗。”临死之前,林若做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以自己此生唯一一次的族命来成全祈宏。
可是她却不知,这一个决定便是害了自己的亲弟弟,也害了她所爱的那个男人。
林若死了,坟头的花还没有开。祈宏便以族夫人的命令为由,将林之影困于族中。
华丽的一切都给予了林之影,稀世珍宝,天下宝藏,都被祈宏一一搬进林之影的房间。
可是,这有什么用?一只被囚禁的鸟,要些宝石能做什么,失了歌喉的夜莺,要些华丽的锦锻做什么?
“你杀了我……”林之影递过匕首,祈宏的眉头皱起又放下,转而换上微笑。
是啊,连自杀的权力也没有,因为姐姐,因为那个命令。林之影至死都得遵从,他不能死,就如祈宏所说,他一死,碧云族就要亡。
祈宏迎上来,看着林之影绝美的脸,那曾经的面纱已经被祈宏强行地夺去。一双手强制地捏着那张漂亮地脸,眼睛凝视着,哀求。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这里有世上一切珍贵的东西,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再为你去找,为什么?”祈宏失声,闭眼哀叹。
林之影淡淡地忧伤,眼睛望向窗外的蓝天。“如若,你只是想要我不快乐,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如若,你是在谈爱情,那么可惜了,此一生,你无缘分得到……”
祈宏再次怒吼:“为什么?”
“那个最爱你的人已经死了,因为你的自私,她为你而亡了。今生今世,天下之大,可是你再也找不到如她那样爱你的女人了!”林之影苦笑,又想起姐姐那大红的礼服散乱地飘在地上,眼睛里,却全是疼惜与成全。
哗啦啦,桌子上的珠宝被祈宏一扫而下,珠子、环子滚了一地,拂袖愤愤离开,走时却说:“从今往后,连这院子都不许他出去,直到他回心转意!”
左右随从低低应诺,门上的锁便又冷冷地锁上了,只留下林之影那绝望的目光射出来,如剑一样,割着祈宏的背影。
自此,祈宏便毫不忌讳地囚禁林之影,即使被族人私下嘲笑,他也不顾。只是疯狂地强取豪夺,直到将林之影逼得走投无路,跳崖自尽。
水真冷呵,从崖上跃下,要是姐姐知道,结局是这样的悲惨,那她还会死吗?还会下那道族令吗?
如若不是姐姐的死和族令,林之影完全没有必要在这地方呆这么久,就凭自己的绝世武功,祈宏是拿自己没有办法的,可是,还有碧云族不是吗?
林之影记得在那间豪华的房子里,四处都是五光十色,烛火星星点点,把房子照耀的如同白天,自己只看着太阳与月亮的交替,他多希望,一世就在这一个更替中度过。
“姐姐,在你死之前,在你脸上的笑容还未僵硬之前,你可会想到,我会因为你,因为族人,因为那道族令过的这样辛苦!”林之影没有哭过,可是心里的眼泪已流成了河。
无数次梦到姐姐,她是笑着的,笑嫣如花。她高高在上,仍然穿着那身喜服,不说话,却满含着深情。
林之影似乎能看到姐姐的心,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幸福的,可是现在呢,烛火微闪,那一点星火却像要吞噬林之影的思维,是啊,他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每天,都是山珍海味,每天都是锦衣玉食,祈宏对他好的要命,似乎想要把心都掏出来。当年对姐姐的好,都没有现在的三分之一,可是越是这样,林之影越是怕。
他知道,祈宏越是对自己用心,自己就越没有生还的机会,只要他还喜欢着自己,不论自己走到天涯海角,都得受他的胁迫。族人……那可是自己的族人啊!
一年过去了,又一年过去了,林之影绝望了,祈宏却没有,仍然一如既往地对他好,说是不想强迫林之影爱上他。族人,已经把林之影看成了一个笑话,在走路时谈笑,在背地里哀叹,说自己是碧云族的耻辱。
耻辱?可知道我可是在换你们的命呵,我把自己的生命压在这里,可是在等待祈宏的回心转意呵。林之影仰天大笑,头发已经长及地,面孔因为长期幽禁,更加白皙妩媚,祈宏送来的琴冷在那里,林之影时常抚摸,但并不弹奏。
是,他怕爱上这种生活,人性的弊病。
终于一天,当他看到黎明时分,阳光有一线射进这间屋子里来,把所有的尘埃都荡剔一净,林之影突然明白,他仍然想要自由。
于是,他用内力把窗棱打破,把侍从轻轻打晕,就在阳光四射的清晨,他单脚点地,飞身檐顶,身手轻盈,就像一只猫一样从囚禁了他两年的地方逃走了。
祈宏发现后,派族人追来,林之影走到悬崖处,看着崖下滚滚江水,失声而笑,声音凄惨。
“你定要这样逼我吗?”
“你定要这样伤我的心吗?”祈宏仍然穿着那件红袍,长及地。
林之影望了一眼江水,长长哀叹,也不看祈宏,只说:“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能在我死后,放掉我的族人!”
祈宏当然没想到林之影宁愿死,也不愿意与他在一起,起先,以为林之影只是受不了族人的讥讽,讥讽他们是断袖。可是自己是族主,时间一长,有谁还敢妄言。
给林之影接受的时间,却没有料到,他内心却是如此绝决的决定。祈宏放声大笑,此一生,一次是失去爱自己如生命的人,一次是失去自己爱如生命的人,还有什么意义。
“如若恶来得快乐,我当然要杀。你觉得,我现在还有什么顾及吗?你要敢跳,明天我就血洗碧云族。”祈宏眼睛血红,杀意腾腾。
林之影苦笑,从崖上望去,碧云渊仍然像两年前那样美,那时候自己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呵。
“姐姐,对不起了,违你的命令,陷碧云族为危险,这不是我的本意,可是我不愿意一生就这样下去,对不起!”林之影不再看祈宏那张扭曲的脸,纵身跳了下去,滚滚江水,冰冷入骨,就在他跳下的一瞬间,却只泛起点点浪花。
“林之影……林之影……”悲痛绝望地呼喊荡在渊底,就像一只失去伴侣的飞鸿在哀嚎,凄楚的让人心惊。
可即使是这样林之影却还是没有死,被一个路过的捕快救起,然后带回家中。
林之影一直被冲到下游,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心,可是因为自己的内力深厚,求生的本能让他发力,轻轻浮在水面,虽然昏迷,却不至淹死。
江水越流越缓,水到宽出,清晰见底。正好知县衙门的一个捕快路过,正要涉水,却看到水里浮着一个人,就拖鞋下水把人打捞了起来,救醒了他。
“你叫什么?”捕快问。
林之影沉吟半刻,才缓缓说:“我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也许不知道叫什么,会更好一些!”
捕快一生识人无数,所以也并不惊奇,只是扶着林之影回到家中,又在知县衙门给林之影谋了一职。
因此,林之影便成为知县衙门中一个特殊的教头,顺便还收了顾逸风这个徒弟。
其实,顾逸风只是来考捕快的,林之影一眼,就觉得顾逸风是一个不错的苗字,不论是他的根骨,还是他的人品,都适合当一个知县衙门捕快。
“师傅,什么时候再教我些新招式!”顾逸风总是这样问,这样问的时候,林之影也只是静静地不做声,粽子一样的包裹着的身体总是微微一动。
顾逸风确实聪慧,林之影教的武功已经快到上乘,可是顾逸风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吃力的样子,如若这样练下去,林之影就该教他碧云族的武功了,可是……
是的,他不能忽略,还有祈宏的从在。碧云族的武功招势特异,如果让顾逸风学到了,出去泄露一招半式,都会招来杀身之祸,教还是不教,让林之影陷于顾虑之中。
“师傅,你怎么不说话?”顾逸风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师傅的武功高强,教自己的这些,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逸风,你得把基础打好,师傅暂时不会教你更多的招式!”林之影转身离开,看起来疲惫不堪。
那段忧伤而痛苦的回忆,任谁也不能想起来的时候做出无动于衷的样子。林之影又想起了姐姐,想起碧云族,虽然当了教头,接触面也很是广阔,但他不敢打听,怕一打听知道那个残酷而血腥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