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自己急切的内心,便独自走向了悦儿的家。悦儿回来了吗?她真的会回来?几年了,让我怎么相信这是真的呢?街道几乎没有人走过,厚厚的雪上只有些许或许是猫或许是狗留下的爪印,连绵不断的伸向远处。我走得很艰难,有点怨上天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下这么大的雪,阻挡我的去路,阻挡悦儿回来的决心。
我的思绪开始乱作一团,又不小心踏进了一个很深的坑里,便顺势躺下来,望着高远却阴冷的天空。等我爬起来时,雪地上便留下了我存在过的痕迹,即使他稍纵即逝。我开始疯狂的跑,像一只傻乎乎的狗一样。雪却并没有因此变得坚硬起来,我还是要陷进雪地里,还是要停下来把我的脚提上来。要是有雪橇便是一件好事。可惜,我没有。
等我到了悦儿家的门口,早已过了很长时间。但是,我始终想不出,该以何种理由进去,这么多年,我似乎都没有和她的爸妈接触过。我退却了,我真的不知要怎样才能踏出那一步。思绪纷乱,我转身朝鹊巢家走去。我想,也许他会知道。我突然变得这么软弱,是我始料不及的,我从来没有这样过,哪怕是遇到打劫的,我都可以轻松自如的和它面对。而今天是怎么了?也许只是简单的问候一下,也许只是简单的探听一下,这顶点的事情又有什么,我却像一个怕死的士兵一样,不敢上战场。
我开始有种想在雪地上爬行的冲动,我看见那几只狗活蹦乱跳的在雪地里玩耍。我开始羡慕它们,想象自己可以变成一只狗,任其在浩瀚无垠的雪国里欢声雀跃。等我再一次,倒在雪地里时,我终于不想再起来了。
鹊巢又一次不在家,我不知道,这冰天雪地,他拄着拐杖,能跑到哪里去。我只好回家继续读我的小说。鹊巢找我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我看他很是兴奋的样子,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而他的拐杖的下半截似乎完全湿透了,看上去有点弱不禁风。他头发很凌乱,脸很苍老,身上还有雪。我帮他打掉身上的雪,便让他坐在床沿上。
“有什么高兴的事?看你的脸,都被风吹老了?”
“什么开心的事?我保证,你正急切想听到呢。”
“什么事?不是关于悦儿的事吧?”我有点不敢相信,“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就是悦儿的消息。”
“什么消息?她来了?”
“来了,不过,被大雪堵在了县城,我们得去接她。”
“不可能,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去她家了?”
“是呀,你找我的时候,我就在她家呢。我还和她爸妈聊了许多你的事。”
“这么巧?”
“什么这么巧?”
“没什么。”我楞了一下,“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大雪封山啦,我们怎么去呢?”
“怎么不能去,村外的道路应该都被来往的汽车碾压过了,开车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开车?那我们得给车轮胎套上防滑的链子才行。”他顿了顿,又问,“你会开车?”
“我会开车?这问题问的,我为什么不会?不用你开,你坐着就行了,看我的。”
“你……你什么时候学的,开车都学?”
“这早了,一种生存技能而已。”
“哦,厉害!”鹊巢低语,像是不想让我听见似的。
“这面包车有几年了?三四年吧,自从上次翻车以后,就很少使用了。”
面包车就在院子里放着,上边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我把雪扫下来,把车里边也打扫了一遍,我们便上路了。
“真如你所说,这路还真的都被碾压过了,看上去道路明晃晃的。”
“是呀,不过,这路很滑,得小心才是,不然,滑出了道路,困在沟里,凭我们两人是无论如何也弄不出来的。”
我小心翼翼的转动着方向盘,只顾着看前方的路,便不再和鹊巢说话。
“好久没赏雪后的景色了吧。你看,这片雪后的景色,还真是有点美呢。”沉默了许久,鹊巢说。
“是啊,我也是很早以前,就想看家乡的雪景了,很久了。”
“可是,悦儿等你回来了,每个冬天都会等,也不见你踪影,音息全无。”
我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只好沉默。
本来半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开了足足有两个小时,到了县城,车速可是快了许多。道路上的雪基本上被清理干净了。车辆来往不断。到了汽车站,四处看看,也没发现悦儿的影子。
“悦儿呢?”
“不知道,她爸妈说大概这个时候到。可能还没有到呢。”
“那等一会儿,可得看仔细了。这么久不见了,怕是认不出来了。”
“你可能认不出来,我哪里会认不出。”
“也是。”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一辆白色的公共汽车开了进来,鹊巢忙凑上前去。
“悦儿,悦儿。”那辆车还没停稳,他便叫个不停,手里还晃动着右手上的拐杖,生怕悦儿看不见他似的。
“来呀,车都停了,悦儿也要下车了。”他看我靠在面包车上,看着他便说。
“恩,我有点……有点……”其实,我心里很激动,不知道以何种方式走过去,和她说什么。
“来吧,看,悦儿。”悦儿是最后一个下车的,此刻,她就站在车门那里,她长高了,也变漂亮了。不过,我早已认出她来,当她还在车上时,我就已经确定那个披肩发的女孩儿就是她,她就站在那里,不远,不近。
悦儿看到是我,开始微笑,继而用手捂起嘴笑;然后,她便开始哭了。这场面一下子失控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鹊巢更是站在那里,只顾傻傻的看着。他也许还没弄明白,本来是令人高兴的事情,怎么就哭起来了,还是嚎啕大哭。我该怎么办?她是站在那里哭个不停,过了一会儿又蹲在那里掩面哭泣了。这场面引来不少人看,我只好让鹊巢拿着行李,抱起她就往车那边走。悦儿似乎被我这一举动给镇住了,不哭了,却呆呆的用满是泪水的眼看着我,然后便用手紧紧的抱住我了。
“我开车?”鹊巢放好行李,看悦儿还被我抱着便问。
“不行吧,你腿脚不方便,开车不安全。我开。”我说着便想让悦儿坐起来。
“我不,让鹊巢开吧。没事的。”悦儿倒是不想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