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玛丽在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大家甚至觉得夏天太短了,简直不够尽情享受。听了玛丽讲她在学校的生活,劳拉大声读书给她听,替她安排手工活,帮她缝缝补补,整理衣物,在傍晚陪她散步,走得很远很远的,时间就这样飞一般的过去了。
一个礼拜六的早上,劳拉到镇上为玛丽挑选布料,要给玛丽去年最好的丝质冬衣换个新领子和袖口。她在一家新开的女帽服饰店里找到了想要的料子,店主贝尔帮着把布料包裹起来,她对劳拉说:“我听说你的缝纫手艺不错。我想请你来帮帮我,我每天付你五角钱,工作时间是从早上七点到下午五点,午餐自备。你愿意吗?”
劳拉打量着这个令人愉快的新店铺。两个橱窗里展示着漂亮的帽子,玻璃橱柜里摆放着一卷卷的缎带,橱柜后面的货架上摆满了丝绸和天鹅绒。这里还摆放了一台缝纫机,缝纫机上放着一件未完工的衣服,旁边的椅子上放着另外一件。
“你看,这活儿太多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贝尔轻声说道。贝尔很年轻,身材高挑,黑头发,黑眼睛,劳拉觉得她很漂亮。
劳拉想,和她一起工作一定会很愉快的。
“如果我妈同意的话,我就会来的。”劳拉向她保证说。
“要是行的话,礼拜一早上就过来吧。”贝尔说。
劳拉从店铺里出来,来到街上,往邮局走去,她要替玛丽把信寄出去。在邮局那里她遇到了梅莉·鲍威尔,梅莉正要去木材场办事。她们俩自从初春那次乘坐马车出去游玩以后,就一直没再见过面,因此见面有说不完的话,梅莉央求劳拉和她一起去木材场,好一路说说话。
“好吧,我跟你去,”劳拉说,“我正打算去找麦基先生问问,我想知道麦基太太和马蒂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她们顺着街道慢慢走着,边走边聊。越过了满是煤渣的铁轨,穿过灰尘四起的大街,来到木材厂的一个角落,然后站在那儿继续聊着。
两头公牛脖子上架着一副牛轭,它们拖着一辆满载木材的篷车,从北边的乡村小路慢悠悠地向镇里走来。一个男子走在外侧那头牛的旁边,劳拉漫不经心地看着他挥舞着一条长鞭。两头公牛奋力地拖着车,可就在快到木材场拐角的地方,它们突然开始快步往前冲。
劳拉和梅莉后退着赶快避开。那个男子大声吆喝着:“停!左!”可公牛并没有往左转,它们一下子向右转去,绕过了那个拐角处。
“嘿!好吧!随你们的便,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吧!”赶车人不耐烦地吆喝着它们,可话语里却带着俏皮的味道。接着他看着两个女孩子,劳拉她们一起惊叫起来:“阿曼乐·怀德!”
他举起帽子,向她们兴奋地挥了挥,然后急急忙忙地跟着公牛沿着大街走去了。
“他没有驾马,我简直都认不出他来啦。”劳拉笑着说。
“瞧他那一身打扮呀!”梅莉挖苦他说,“竟然穿着那么粗糙的衣服,笨重的鞋子奇丑无比!”
“他很可能正在翻土,所以才会驾着牛。他不会让王子和淑女干这些重活儿的。”劳拉解释说,与其说是在向梅莉解释,倒不如说是在对自己解释。
“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梅莉感慨地说,“一到夏天,大家就没有时间玩了。不过奈莉?奥尔森不是这样想的,要是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会坐上怀德的马车出去兜风的。你知道的,奥尔森家的放领地就在怀德兄弟放领地东边不远处呢。”
“你最近见过奈莉吗?”劳拉问。
“我谁也没见到过,”梅莉答道,“女孩子们都搬回到她们父亲的放领地去了。凯普整天都在赶车,班恩·伍渥兹在火车站工作,弗兰克?霍桑现在忙得不可开交,连说话的工夫都没有,自从他父亲把他当成生意上的合伙人后,他就整天在店里忙得团团转。米妮和阿瑟跟他们的家人一起到放领地去了,而你自从四月初走了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了。”
“没关系,等到了冬天,我们大家又会再碰面的。而且,如果我妈同意的话,我就要到镇上来做事了。”劳拉告诉梅莉,自己很想去帮贝尔做衣服。
这时,她猛然意识到太阳已经爬到头顶上了。她在木材场办公室只待了一小会儿,麦基先生告诉她,麦基太太和马蒂都过得很好,不过她们非常想念她。接着,劳拉与梅莉匆匆道过别,急忙往家里赶去。她在镇上逗留得太久了,虽然她走得很快,甚至都小跑起来,可当她赶到家时,午餐都已经准备好了。
“对不起,我在小镇停留太久了。我遇上了很多事情。”劳拉给自己找了理由。
“怎么啦?”妈问。卡琳也问道:“出什么事了?”
劳拉告诉她们,她遇到了梅莉?鲍威尔,还去见了麦基先生。“我和梅莉聊得太久了,”她坦承道,“时间过得太快,我没注意到都这么晚了。”接着,她又说,“贝尔想让我去她的店里做事,我可以去吗,妈?”
“哎呀,劳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妈惊叫起来,“你刚刚才从麦基太太那里回家呀。”
“贝尔每天会付我五角钱,午餐自备,工作时间是从早上七点到下午五点。”劳拉告诉他们。
“这个价钱很公道嘛,”爸说,“你要自己带上午餐,不过要提前一个小时出门。”
“可是,你回家来是陪玛丽的呀。”妈反对说。
“我知道,妈,但是我每天早晚都能见着玛丽,而且礼拜天能整天和玛丽待在一起啊。”劳拉争辩说,“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应该多挣点儿钱才行。”
“事情就是这样的,一旦你开始挣钱,你就再也停不下来了。”爸说。
“我一个礼拜可以挣到三元钱,”劳拉说,“我还能每天见到玛丽。玛丽,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在一起的,对吧?”
“是啊。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可以替你做家务事,”玛丽帮着说,“到了礼拜天我们还可以一起散步呢。”
“你这话让我想起一件事,新教堂已经建好了,”爸说,“明天早上我们必须上教堂去。”
“能去看看新教堂,我感到真高兴啊!我真不敢相信我们已经有一座新教堂啦!”玛丽说。
“这可是千真万确,”爸向她保证说,“明天我们就能亲眼目睹新教堂的模样啦。”
“后天就是礼拜一了,我去不去呢?”劳拉问。
“好吧,你可以为贝尔做事。不管怎样,你先试着做一段时间吧。”妈说。
礼拜天早上,爸把篷车套好,全家人坐上篷车去教堂。崭新的教堂十分宽敞,长长的椅子坐起来非常舒服。玛丽很喜欢这个教堂,因为她学校的教堂很小。不过,她在教堂里几乎一个人都不认识。回家的路上,她说:“好多陌生人呀。”
“有人来,也有人走,”爸对她说,“我刚跟一个新来的人彼此熟悉了,结果他却卖掉了他的放领地所有权。也许是因为他的家人忍受不了这里的生活,他只能变卖掉东西,回到东部去生活。有少数人留在了这里,可是他们太忙了,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彼此认识。”
“没事的,”玛丽说,“我很快就要回学校去了,那里的每个人我都认识。”
一家人吃过礼拜天的午餐,做完自己的家务活后,卡琳坐下来看《青年之友》,格丽丝在门前干净的草丛中逗小猫玩,在打开的窗户前,妈坐在摇椅上休息,爸躺在床上,睡着他的午觉。劳拉说:“来,玛丽,我们去散步吧。”
她们穿过草原向南边走去,六月的野玫瑰一路盛开。劳拉采了很多花,她让玛丽拿着,直到多得玛丽都抱不下了。
“噢,好香啊!”玛丽不断地感叹道,“我一直都很怀念春天的紫罗兰,可是,实事求是地说,最香的还是要数草原上的玫瑰了。劳拉,虽然我在家待的时间不会很久,但是能回家,我真是太幸福了。”
“一直到八月中旬前,我们都能待在一起,”劳拉说,“不过这些玫瑰花开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玫瑰花开,宜于采摘。”玛丽为劳拉引用了一句诗歌。她们漫步在玫瑰花香的暖风中。玛丽谈到了自己在文学方面的学习。“我打算有朝一日自己写一本书,”她向劳拉吐露了自己的心声,接着又笑了起来,“不过,我以前打算要去教书,现在你帮我实现了。所以呀,也许将来你会写出书来的。”
“我?写书?”劳拉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她口无遮拦地说,“我会变成一个教书的老淑女,就像怀德淑女一样。还是由你去写吧!你打算写什么呢?”
玛丽却对写书的事情闭口不谈,把话题岔开了,她问道:“妈在信里提到了那个怀德家的小伙子,他现在在哪里?他好像和我们家来往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想他正在放领地上忙吧。每个人都很忙。”劳拉回答说。她并没有提到自己刚在小镇上看到过他。出于她无法解释的原因,她感觉自己羞于谈及阿曼乐。她和玛丽转过身,静静地往家里走去,把玫瑰的花香也带进了屋子。
夏季时光飞一般的流逝着。每个礼拜里,从礼拜一到礼拜六,劳拉每天早晨都带着午餐桶步行到镇上去。爸经常和她一起去,因为他在镇上干木工活,为新来的人盖房子。劳拉在缝制衣服的时候,常常能听到铁锤和锯子发出的声音。她整天都坐在那里不停地忙碌,只有在中午才停下来,吃着冷冰冰的午餐。完工后,她常常会和爸一起走回家去。由于长时间低头弯腰工作,她的肩膀时不时会感到疼痛,不过在走路回家的过程中这种疼痛会慢慢消失。等回到家里,又会在家里度过一个快乐的夜晚。
在吃晚餐的时候,劳拉会把在贝尔店中的所见所闻讲给家人听,爸会把他听到的消息告诉大家。留在家里的人则会把放领地上和家里发生的事情统统讲出来:庄稼长势如何呀,妈帮玛丽做的衣服进展如何呀,格丽丝又找到了多少鸡蛋呀,还有那只花斑老母鸡如何偷偷地跑到鸡窝外面去下蛋,并且孵出二十只小鸡呀,等等。
有天吃晚饭时,妈提醒大家说:“明天七月四日,是独立纪念日,我们该怎么过节呢?”
“我觉得我们是爱莫能助啦,卡洛琳。我很想阻止让明天变成七月四日呢,只不过我找不到有效的办法。”爸逗她说。
“好啦,查尔斯,”妈语气中带一点儿责备,脸上却洋溢着微笑,“我们还是庆祝一下吧?”
餐桌上谁也没有出声。
“你们全都在大声说话,我简直听不到你们在说些什么!”轮到妈逗大家了,“如果我们要庆祝一下,今天晚上就得安排好。玛丽回家了,我一高兴,就把独立纪念日给忘掉了,一点儿庆祝准备也没有。”
“我整个假期都是在庆祝,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玛丽安静地说。
“这些天我一直都在镇上做事,如果能休息一天,对我来说就是一种享受,”劳拉补充说,“可是还有卡琳和格丽丝,我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爸放下他的刀叉。“我来告诉你们怎么庆祝。卡洛琳,你和女儿们做一顿丰盛的午餐,我早上到镇里去,买些糖果和鞭炮回来。我们就在家里庆祝七月四日独立纪念日。你们觉得如何?”
“多买些糖果,爸!”格丽丝央求说。而卡琳却强烈要求:“还要多买些鞭炮。”
第二天,一家人玩得极为开心,他们都觉得比去镇上好玩多了。劳拉偶尔会想起,阿曼乐·怀德会不会驾着棕色的马儿到镇上去,并且头脑里也闪现过奈莉?奥尔森的身影,这让她不禁有点儿难过。要是阿曼乐真想来见她的话,他知道她在哪里,他能够找到她的。而站在劳拉的角度,她不可能主动去做什么事情,而且她也不愿意去做。
这个夏天过得太快了。八月的最后一个礼拜,玛丽回学校去了,家里又变得空荡荡的。现在,爸仍然在使用他的旧镰刀收割燕麦和小麦,因为田地面积不大,买一台收割机很不划算。等玉米成熟后,爸把玉米都采摘下来,堆放在田里。镇里的活儿和田里的活儿都很繁重,爸累得都消瘦了一圈,看上去显得疲惫不堪。而且他还有些烦躁,因为到这里来定居的人越来越多。
“我想到西部去,”一天他对妈说,“这里的人太多了,拥挤得让人都没法呼吸了。”
“噢,查尔斯!很拥挤吗?这片大草原难道还无法让你呼吸吗?”妈说,“我已经厌倦了居无定所的日子,我只想就在这里定居下来。”
“好啦,我也是这样想的。卡洛琳,别生气。只是我的脚发痒了,想到处跑跑而已。不管怎样,我还没有赢得跟美国政府的这场打赌呢。我们要留在这里,直到我们赌赢!到时候让这块放领地真正变成我们自己的!”
劳拉看见爸站在门口,他的蓝色眼睛越过草浪起伏的大草原,久久地凝望着西方。她知道爸的感受,他一定是为了她们才定居下来的,这就像自己必须去教书一样,虽然自己很讨厌被关在教室里,但是为了家人,她也必须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