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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2)

躲藏在大树后面的金正良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他悲哀地望他们一眼,两行泪水滚落而下,他悲痛无助地悄然离去。

玉兰依偎在曾立海胸口,伤心委屈地哭泣着。曾立海悲喜交加地紧抱着她,眼中流淌着泪,忏悔地说:“对不起,对不起,玉兰,原谅我,可怜我,请你再给我一次爱你的权利。我说过,我一定要给你幸福,你给我个机会,我会豁出命来宠着你、陪伴你,绝不让你再感到任何的委屈和难过。成全我,玉兰,别让我再失去你。”

玉兰恸哭着说:“谢谢你,立海,谢谢你还一如既往地想念着我,你的爱我已经感受到,你给的幸福,我也照单全收,我再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难过,因为我知道你仍然还那么在乎我。”

曾立海欣喜若狂地抱着她:“玉兰,我的玉兰!”

“可是,”玉兰挣开他的怀抱,一脸负疚地望着他说,“对不起,立海,我没办法再给你任何的承诺,我也没能力将心一分为二,这对你不公平,对正良更不公平。

“那天晚上,我从你们家离开,其实我并没走几步远,就又回来了,因为天太黑,四处阴森森地回荡着一些怪怪的虫子叫唤的声音。我害怕,我就躲在你们后门屋檐下的柴草里,直到天亮我才离开回家……但是我的家,早已经空无一人,门上严严地贴着封条,我当即就想到了死,拔腿就跑。可当我冲到河边,就要往水里跳那一刹那,我突然间犹豫了,我想起了我可怜的父亲和我冤死的母亲。我回头看见站在高坎上,等着看我跳水的那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更坚定了我要活下去,并要活得比他们每一个都好的决心。于是我走了,沿着河边足足走了一天,来到了盐城。可看到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城市我又茫然了,我身无分文,我举目无亲,我不知道我该往哪儿去,就像游魂似的,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

“天渐渐阴沉了下来,没一会儿开始刮风闪电打雷,一场倾盆大雨就要来临,我无助茫然到了极点。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响起一个惊雷,吓得我鬼使神差闯进了正良家……从此,正良他们母子收留了我,他们给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惜。正良他不计较我的过去,娶了我,几十年来,一直把我当宝贝似的疼爱着。立海,我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而我也离不开正良,我不能丢下他,我早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他失去我会痛不欲生的。”

曾立海泪如雨下:“那我呢,玉兰,你就忍心见我痛不欲生吗?”

玉兰泪流满面:“对不起,立海,我知道我欠你的,你记下这一切,让我来生再还给你吧!”

曾立海悲痛地央求道:“玉兰——”

玉兰难过地望着他,祈求道:“别为难我。”曾立海心痛欲绝地一把将玉兰紧拥怀里。

玉兰也紧抱着他,难过地说:“对不起……”

Chapter3

陪伴床上,权裔抱着熟睡的砚彧,跟姨婆聊着母亲的事。

廖秋莲半躺在床上说:“你妈当时无论在她们学校,还是在我们镇上,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她学习又刻苦,各科成绩都好,就是个性有点强,人有些傲慢。但从高中起她就变了,变得谦和,懂得忍让,不再动不动就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常常还一个人偷偷地傻笑,我知道她一定是恋爱了。果然,没多久我就听说了她和立海有交往的事。后来两三年里,你妈就像个快乐的天使,每天脸上都挂有掩饰不去的幸福笑容。高中毕业立海去参军,两个小恋人难舍难分地哭得像泪人,你妈更是跟着送军车跑了好几里。而你妈以优异的成绩,被学校保送去了师范学校。一年后,你妈学成到区中学教书,她刚教了一个学期,寒假回来休息,听说公社要招广播员,街上好几个她高中的同学都去报了名,她也跑去了,结果只有你妈一个人中了选……没想到那就是你妈厄运的开始,原来当时公社最年轻,也最有能力的书记——郑权,也就是你的父亲,他早在几年前你妈上高中、他在区政府还是个普通办事员的时候,就对你妈心怀不轨。

“你妈做广播员,也只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但后来公社内部又安排她做起了电话接线员,你妈怎么能想到,这一步步都是郑权给她设计好的陷阱。那时你妈刚满了二十岁,人情世故根本不懂,你父亲已是有五个孩子的人了,年龄跟我差不多。

“我和你外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是整个街上到处都在传说你妈怀孕的事了。你外公当时就气得口吐鲜血,大病了一场。过后没几日,就是七一,各个单位都要写标语、挂横幅。而学校所有写写画画的事,都是你外公一人在做,你外公精神恍惚,把写好的标语‘祝毛主席万寿无疆’中的‘万’和‘无’的位置放调了,挂了起来……后来郑权就抓着你外公这个把柄,以此威胁你妈生下你。当曾立海得知你妈这事后,立即就跟你妈断了所有联系……唉,也不知道你妈现在怎么样?但愿这事别影响她和正良的生活。”

“不会的,即使我妈和曾叔叔曾经的那段感情有多缠绵、多浓烈,那都已经是陈年往事,曾叔叔已经不是三十年前那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了,他会面对现实,冷静地处理好那段情感。就算曾叔叔对我妈还保存着那份渴望,而我妈对曾叔叔也深藏着那份遗憾,我相信,我妈也不会因此再作任何的改变,因为我爸非常疼爱我妈,而我妈也离不开我爸。至于说爱情,我想,我妈和曾叔叔那只不过是情窦初开的意乱情迷,而我妈和我爸那是同甘共苦的相濡以沫!”

廖秋莲释然地说:“希望如你所言!”

权裔眨了眨有些潮湿的眼睛,想起母亲的话,“……我们每天都沉醉在甜蜜中,憧憬在我们诗一样的爱情里……我恨你的父亲,我对他恨之入骨,是他玷污了我的人格,亵渎了我的尊严,摧毁了我的梦……那是我的初恋,也是最遗憾、最心痛的爱情……”

母亲是把她当年的屈辱连同她已然失去的爱情强加在了女儿的身上。权裔现在有些理解母亲了,眼中漫起两汪泪水,她心酸地看着砚彧,亲吻他粉嫩嫩的脸,心痛地抱紧他贴在胸口。

Chapter4

金正良坐在沙发上开始抽烟,一根接一根地,因为玉兰不喜欢,他已经二十几年没抽烟了。落寞和伤感随着烟雾弥漫到他心底,他咳嗽着,已经不习惯烟的味道了,正如他不习惯生活中没了玉兰。他对玉兰的爱是刻骨铭心的,像血液一样一点点浸润到了生命之中,那是一种无法割舍的骨肉亲情。

他呈现出从未有过的痛苦与无助,他感觉自己要疯了,精神几乎要崩溃,他这才体谅玉兰当初看到自己出轨时的歇斯底里,一阵眩晕令他有极度虚脱之感。他的玉兰就要不属于他了,现在才发现他的感情是多么的脆弱,一直以来他都依赖着玉兰,玉兰是他的精神支柱,他不能失去她。

但看现在玉兰兴奋甜蜜的表情,她一定又恢复到了初恋时的快乐。他不能再拖累玉兰让她再举棋不定,她对自己只有同情与内疚。他要成全他们,让玉兰有个幸福的晚年,让她的一生没有遗憾。

金正良正在办公室独自伤悲的时候,这边玉兰回家看到了他留给她的信:

玉兰,我亲爱的!

……请原谅我没有勇气当面跟你说声“再见”,可我的心早已是翻江倒海,真想这只是一个梦,梦里醒来你仍然还是我一个人的玉兰,可……

回到他身边去吧,玉兰,他并没有把你忘记,而是一如既往地对你忠贞不渝,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还有他,他是一个值得你牵肠挂肚的人,我也放心从此有他与你为伴,我祝福你们!感谢你给我的爱情,玉兰,如果有来生,我们再恩爱!……

未等看完,玉兰慌忙地拨打正良的电话,对方关机。突然,天空划出一道刺目的闪电,她吓得惊慌地往卧室跑,紧张得双手颤抖起来,她忍不住难过地泪涌眼眶,心急如焚地拉开衣橱,见衣架上空无一物,顿时如孩子般茫然无助地失声哭泣。不行,一定要将正良找回来,她撒腿就往外跑,泪流满面地跑到大门口,突然一个惊雷吓得她身子抽搐了一下。她哭着急急换了鞋,抓把雨伞开门而出。

她找遍了所有她能找的地方都没有他的踪迹,吓得大声哭起来,她是多么的害怕失去他呀,她是爱他的,他怎么就不知道呢?

一声惊雷扰乱了金正良的思绪,他难过地抹把眼泪,望向窗口,看着那摄人心魂的闪电,聆听那毛骨悚然的雷声。突然他想到玉兰是最怕闪电打雷的,他急忙开了手机,打回家无人接听,他的心一下子慌乱起来,不行,他要去找他的玉兰,他担心她会害怕,他张皇地飞奔而出。

金正良十万火急地奔向自家门口,慌忙用钥匙开了门锁冲进门,一面急急地叫喊着“玉兰”,一面像只无头苍蝇似的满屋寻找。

他拾起地上的纸条,痛苦地呆站在客厅,泪水夺眶而出,绝望地自语说:“她果然找他去了!她已不再需要我了……不需要!”他悲痛无助地朝大门走去,手中攥着那纸条。失去玉兰的绝望与锥心之痛顷刻间蔓延至全身的每一寸肌肤,他彻底绝望了。

玉兰悲痛无助地走进雨中,她手拿着雨伞如游魂般,泪水和着雨水在脸上流淌……“哐”,又是一声惊雷,玉兰猛地吓了一跳惊叫:“啊——”

金正良颓废地靠在车座上,脸上残留着泪迹,目光呆滞地看着挡风玻璃,闪电照亮疯狂的雨滴。他的心碎了,玉兰走了,去找她的初恋情人了,他留恋地看着这一切,悲伤绝望地将车开出小区。远远见路边一个人影淹没在大雨中,他挥袖擦了把脸上的泪,依然无法抑制住内心的伤悲。就在与那个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哧”一个急刹,他惊喜万分地放声呼道:“玉兰!”一面急不可待地推开车门就奔向玉兰。被电闪雷鸣吓得惊恐万分的玉兰猛地回头,身子一斜便倒在地上,刹那间悲喜交加泪如泉涌。

“玉兰——”金正良一把抱起她紧搂在怀中说,“玉兰,我的玉兰!”

玉兰抓紧他,孩子般悲哭起来,说:“正良,你跑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你,别离开我,正良,求求你,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离不开你,你本已是我生命的全部,没人能替代,正良!你不可以离开我,不可以抛下我!……”

金正良喜极而泣:“不离开,永永远远不离开,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玉兰……”两人紧拥在雷雨电闪中……

玉兰孩子般盘腿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任由正良用吹风吹着她的湿头发。金正良吹干玉兰的头发,帮她梳理了一下,幸福满足地抚弄着她的脸。

玉兰睁开眼,睡眼惺忪地对他一笑,说:“好了?”

“好啦!”

玉兰伸着懒腰说:“啊……我都差点睡着了。”

金正良微笑着看她,话外有音地说:“等我一会儿。”他忙用吹风胡乱吹着自己的头发。

“来,我帮你吹!”玉兰说着站起来坐在沙发靠背上。

“就好了。”

玉兰执意地说:“给我。”金正良愉快地将吹风给她,坐进她身旁的沙发。玉兰温柔地给金正良吹着头发,金正良感动得眼泛泪光。

玉兰感触地说:“正良,你有好多白头发了。”

“人老了,这是自然规律。”

“你太累了。”

金正良转身面对她,跪在沙发上,体贴地说:“你不也一样累吗?”

“我总像是个长不大的任性孩子,为难你、剥削你。”

金正良夺过玉兰的吹风,放到一边,揽着她,快乐地说:“我心甘情愿做你的奴隶!”

玉兰心酸地抱着他:“正良,你对我太好了,当初我要是没有遇到你,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

“你是老天爷赐给我的,玉兰,可惜我不能给你一份完整的幸福,我欠你的!”

“你的爱就是我最最完整的幸福!正良,我欠你的,就让我用余下的生命加倍地爱你,来回报你对我的宽容!”

金正良感动地搂紧她:“玉兰……”

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和考验,他们的爱情是坚不可摧的,他们更有着这个世上永远也无法割舍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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