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骑士的意外温柔
一晚相安无事，第二天王水水醒来的时候客厅的沙发上已经不见了刘小溪的身影，只有茶几上留下了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谢谢，我回去了”，还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王水水皱皱鼻子，随手将它夹在了旁边的一本书里。这几乎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是为什么要把它收起来。
刷牙洗脸换衣服上班，出门的时候她看到隔壁的门紧紧关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找开锁匠来开过了。王水水走过去刚准备敲门，又耸耸肩放下手，扭头走进了电梯。既然他从自己家里离开了那就表示没什么事了，他们两个也算不上是朋友，所以似乎也没有大清早去关心的必要。
这就是现在的城市生活，即使一墙相隔，却还是两个世界。除非必要，绝无交集。
赶到公司的时候离迟到又只有三分钟之遥了，王水水默念“阿弥陀佛”，吐了吐舌头赶紧打了卡进去，林姿就匆匆走了过来。
“Bunny让你一来就去找她，脸色很不好，你犯什么错了？”
王水水愣了愣，脑子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找我？我……我没干什么呀。”
林姿偷偷瞄了眼Bunny的办公室，压低声音说：“她今天一早就来了，沉着张脸，对老徐都很不客气。甭管想不想得起来，你进去就立刻乖乖认错，不然后果更惨。”
“哦，好。”王水水点点头，把手提包随手放到办公桌上，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Bunny的办公室。敲响门，里面传来阴沉的声音，她闭上眼默念了句菩萨保佑，心一横走了进去。
Bunny坐在黑色宽大的旋转靠椅上，冷冷地扫视王水水，并示意她把门关上。王水水忍不住心跳加快手心冒汗，关好了门小声地问了句“您找我？”
Bunny不说话，只是把左手边的一叠资料拿起来重重地砸在桌上。王水水连忙看了看，不禁有些狐疑。那正是她昨天拿回来的资料，是有点儿脏，可昨天Bunny的态度不还好好的么？
“不明白？”Bunny叩了叩桌子，哗的一下把资料推到桌子边缘。“你给我过来仔细看看，看清楚了。”
王水水“哦”了一声，小心地摞好资料翻看了几页，却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这个……嗯……弄脏的地方我拿去用橡皮擦一下，或许能弄干净。”
“橡皮擦？”Bunny皱起眉提高了音量，“用橡皮能把缺失的资料擦回来？”
“缺失？”王水水一愣，赶快低头快速地一页页翻数资料，翻到第17页的时候果然发现后面直接就是20页，中间的两页不翼而飞。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应该是昨天在商场门口和刘小溪争执时弄丢的，她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这错犯大了，这些全都是绝密的内部资料，她竟然给弄丢了。
“不止这两页，”Bunny冷冷道：“还有第35页、第67页、第104页和第147页，整整六页的内部资料，你准备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王水水呆若木鸡，抱着资料傻傻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好。按公司的规定，出了事肯定是要负责任，扣工资或者降职，再严重点直接走人。她现在这事儿，估计也已经够严重了。这下可好，昨天才知道快要升职加薪，今天就可以直接辞职。
平静了一下心情，王水水把资料放回桌子上，低头欠了欠身。“都是我的问题，我接受公司的处理。”
Bunny沉默了会儿叹口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刚夸你表现不错帮你申请升职，你就给我撂这么一个烂摊子？行了，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上头交代怎么处理你这事儿，你自己去找总监吧。”
王水水刚平静的心情又瞬间炸开，瞪大眼看向Bunny。“我……我自己去找总监？”
“拿上这叠资料，自己去和他解释整件事情。”Bunny双手抱臂，意味着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没有义务替你挨骂，也没有义务替你处理纰漏，你现在就去吧，今天总监也很早就来了。”
“我知道是我做错了，您要怎么处罚我都行，可是……可是我……我自己去找总监，这不合适吧？”王水水顿时乱了方寸，她没有办法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祁皓面前狼狈不堪，更何况现在是要自己去讨骂认错。任何一部偶像剧里，男女主角也不会这样相遇。
Bunny看着她道：“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自己做错了事情，如果都没有承担错误的勇气，你叫我以后怎么继续用你？你快去吧，我等你的处理结果。”
王水水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知道也是徒劳，只好捧着资料先走出了办公室。林姿已经等在门口，见她出来忙问：“怎么样，到底什么事？”
王水水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想说。从小到大，仿佛每一次她觉得自己即将接近幸福的时候，总会准确无误地与幸福擦肩而过。家人、朋友、爱情，每一样都以同样的方式离她远去。就算她再怎么努力地张开双手，也还是什么都握不住。
林姿还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大抵是些安慰她的话，王水水没有听进去，最后只是示意她不要说了，就走向了祁皓的办公室。
这是她第一次进他的办公室，却不仅仅是来讨骂，更可能是最后一次，也算特别。王水水惊讶自己还能苦笑的出来，想来是已经无奈至极，只能随意了。
敲开门，祁皓正站在落地窗前接电话，看见王水水时只点了点头示意她进去，便又喋喋不休地和对方交谈起来。王水水关上门静静看着他，不经意地微微扬起了嘴角。
他穿着卡其色的羊毛外套，挺拔地站在窗边暖暖的阳光里，美好得不像话。他的鼻梁挺直，双唇微薄，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柔柔的笑意。他的每一样都让她贪婪地想要一直看下去，可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今天却还是第一次。
一个电话打了约有半个多小时，可是王水水一点都不觉得时间难熬也不觉得站在那儿很累，直到他收线时她还依然保持着自己进来时的姿态看着他。
祁皓把手机放到桌上，微微笑了笑。“怎么一直站着？有事找我吗，过来坐。”
王水水定了定自己紧张的心情，走到他办公桌对面，却没有坐下，只是把资料放到了桌上。“这是……咳……”她觉得自己都有些不会说话了，忙佯装清了清嗓子，才接着往下说。“这是我昨天从PGR拿回来的资料，很多都不小心弄脏了。”
“嗯，”祁皓点点头，“我知道，昨天你回来的时候我不正在Bunny办公室么。怎么了，是资料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每一句话都问得那么温柔而有耐心，几乎给了王水水错觉。她只能让自己低下头，不要去看他的眼睛。“是的，除了弄脏了，还有……我还不小心弄丢了几页。我知道这些都是内部文件，我很抱歉，所以我愿意接受公司的处罚。”她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个字也不知道祁皓听见了没有。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没有预料中的暴怒，甚至都没有一句批评的话，整个办公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王水水忐忑地抬头，却看见了祁皓一对似笑非笑的眼睛。她心头一跳，立刻撇开了眼，不敢再看过去。
然后祁皓就扑哧笑出了声音，嗓音低沉，却竟是很开心的样子。王水水不明就里地看向他，就听他说道：“我每一次看见你，你似乎都很凄惨，不是溅了一身泥，就是哭花了脸，还有弄丢了资料，撞翻了咖啡，砸碎了杯子。我也很好奇，你到底还有多少迷糊可以犯？”
王水水完全怔住了，她预想了祁皓的各种反应，可是没有哪一种是现在这样的。他刚才说的话，是不是代表……他知道她，甚至，注意过她？当然，也可能只是他记性比较好，平时看见了也就全记下了，可是王水水暂时没有思考的能力，只能傻愣愣地看着他。
“吓傻了？”祁皓举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顺便接过那叠资料翻阅了几页。“确实是不能外传的内部文件，好在你捡回了大部分，只弄丢了几页吧？”
“啊，对。”王水水连连点头，“少了六页……”
“没关系，”祁皓顺手把文件放在了一旁，“下午让人再送一份过来就行了，好在不是孤本，都有复印件。”
王水水一时有些摸不清眼前的状况，总监大人没有生气，没有骂她，甚至没有任何一句责怪的话？脑子里忽然闪过刚才他在打的那个电话，话就问出了口。“您要结婚了？”
“嗯？”祁皓挑了挑眉，“结婚？谁说的？”
“刚才那个电话，是您女朋友吧？”不然他的心情为什么这么好。
祁皓笑着摇了摇头，“是我堂姐，快从英国回来了。”他说着拍了拍桌上那叠脏兮兮的文件，“不是什么大事，你继续出去做事吧，以后小心一点。”
“哦，好。”王水水站起来，却仍是看着祁皓，没有挪开脚步。祁皓似乎也不着急，一手拿着签字笔转圈，静静抬头看着她，好像在等她发问一般。王水水想了想忍不住，终于小声问道：“为什么不骂我？其实，这应该是很严重的失职吧？”
“因为我不想。”祁皓直直地注视她，眼眸漆黑而明亮。王水水脑袋嗡地一响，觉得自己就这么彻底沦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