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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汉王现在不担心楚军不败,而是担心项羽急于决战,又要拿太公和吕雉来生事,胁迫自己,就与张良、陈平商量,如何才能救得太公和夫人。

张良、陈平同声道:“项羽现在已经陷入了困境,巴不得汉军与之讲和,我们可以利用这个良机,救得太公和王后。”

汉王很担心项羽的火爆性子,他怕若是有一语不合,项羽就可能动怒,项羽一动怒,那太公和妻子岂不就危险了?所以汉王就说:“这议和的使节呀,可得是个妥帖之人哪!哪里去找这个可靠的人呢?”

陈平笑道:“大王身边有‘有口辩士’,大王还有什么担心的?”

汉王一听,高兴了,笑着说:“此事还真非他莫属!”

这有口辩士是谁?

诸位,他乃是楚地寿春人陆贾。

这陆贾是楚地的名门之后呢!他可是个很有些来历的人。

且说当年, 齐宣公的公子达的食邑在陆,所以达就举家迁来封邑陆,此后,达就一直生活在陆。

达的儿子叫发,发又生子,叫做皋。

皋迁居于寿春,陆贾是皋的孙子,因为先辈食禄在陆,所以,陆贾就以陆为姓,居于寿春的山中。

陆贾家家境豪富,他只愿隐居在山中,对功名没有什么兴趣。

当年,郦食其奉汉王之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五入其山,陆贾才“花径缘他扫,蓬门为他开”,扭扭捏捏地随了郦食其出山。

陆贾由于不愿意功名缠身,于是就以宾客的身份跟随着汉王,为汉王平天下出谋划策。

这陆家豪富如何?有诗为证:

请客北堂上,

坐客毡氍毹。

清白各异樽,

酒上正华梳。

我们单从陆贾家的酒器上,即可窥见其豪富之象!

这陆贾不仅家境富豪,更可贵的是,陆贾生得相貌非凡,风度、人品、才识卓绝,非同一般。

陆贾他身修八尺,面如冠玉,眼如点漆,常着一袭儒服,气度不凡。

这陆夫子一生不为名利所动,却修得满腹经纶,他一与人谈论,那是雄辩滔滔哇。

陆贾自从出山跟随汉王后,为大汉谋事是十分地尽心尽力的。

前时,当郦食其为汉王献计分封六国之后时,陆贾听得消息,深觉不妥,立即亲赴郦食其处,说明利害,使郦食其顿然醒悟,销毁了金印。

后时,因汉王担心荥阳不能久守,正是遣得陆贾出使楚营,说得项羽动心讲和,若不是范増当时极力反对,则已然谋和成功。

今天,陆贾再一次受汉王重托,将要再赴楚营,摇唇鼓舌,欲要逞那雄辩游说之能。

且说项羽,其时正坐在中军帐内心烦难宁。那各处的警报飞云蝶至,而广武城却又难攻下,粮草又罄尽;自己的麾下战将不力,谋事无人,自己独力难支。

现在,局势又是雪上加霜,那韩信在齐,彭越在梁,英布在九江,虎视眈眈,乃是项羽的心腹大患。

纵观楚军,已是危机重重。项羽从来都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的心力憔悴过。

项羽正焦虑之间,就有那随军郎中禀报说:“大王,汉使陆贾来了。”

项羽听得说陆贾来了,精神一振,忙宣:“有请汉使,快请!快请!”

那陆贾听得项羽有请,才徐徐入见。

陆贾轻松自如而慢悠悠地入得项羽的中军帐,却见项羽仗剑高坐,虎视眈眈,见了陆贾进来,乃是一脸怒色。

陆贾见了,毫不畏惧,徐徐而入,安步而坐。

由于先前已经来过,今者再来,乃是轻车熟路。待见过了项羽之后,陆贾就从容施礼。项羽见了陆贾,怒问道:“先生今来,本王正有话要问你,那刘季战又不战,退有不退,是何道理? 今差先生来,有何说法?”

陆贾一笑,不理睬项羽的怒气,悠悠反问道:“大王是欲战呢,还是欲退呢?”

项羽抗声道:“本王自当愿意一战而决胜负!”

陆贾又一笑,说道:“自古胜败乃兵家之常事,世上哪里有十足的胜局?兵凶战危,胜败难料。大王欲战,胜则成名,败则身败名裂。今汉王运筹帷幄,内有张良、陈平,外有韩信、彭越,九江有英布,粮草兵员有萧何。而大王,内无粮草,外无救兵,何以战?想当初,大王与汉王同事怀王,情如兄弟,为何定要刀兵相向,同室操戈,兄弟而阋于墙呢?”

项羽听得陆贾这样说,默然了半天,语气也和缓了许多,就问陆贾:“先生此行何意呀?”

陆贾道:“乃为大王寻前程和出路而来!”

项羽一听,就觉得有门,乃问道:“先生此言何意?”

陆贾说:“楚汉之战,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汉王心中不安,为保国安民,使百姓免受战乱之灾,特别是汉王念及与大王乃是兄弟情分,不忍伤了兄弟和气,乃遣在下言于项王,易战为和,汉王理解项王进退两难的苦衷,若项王念及百姓的苦难和与汉王的兄弟情分,愿化干戈为玉帛,汉王自当应命。”

此时议和,其实正是项羽心中所盼望的事情,现在,刘季却主动求和,项羽的心中自是有说不出的高兴。

但是,项羽却放不下那架子,虽然心中在笑,却佯装虎着脸,问陆贾道:“刘季真有求和之意?”

陆贾道:汉王心中装着天下的百姓,更装着兄弟的情分,求和之意真真切切!”

项羽听了,乃宽心了许多,他放下剑,倾下身子,对陆贾说:“先生坐,先生且听本王之言,非是本王好战,要与那刘季争什么高下。却是因为那刘季太不道义,竟然率众袭我都邑,劫我财物,逼我家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以至于挑起战争,伤及百姓。今天,那刘季知错,愿意易战为和,本王大人大量,就不计小过,愿意与那刘季和解。只是先生得说说这议和的条件。”

陆贾起,对项王一揖,说:“在下奉汉王之命,持有二议:一是楚汉两国,划疆而治,彼此相安,互不侵扰。二是请项王释放了汉王的家人,使其骨肉团圆,汉王必定感戴大王的恩德。”

项羽听了陆贾所开出的条件,顿时醒悟,一声冷笑:“刘季今天求和,乃是为其家人?却令先生诡言求和,一旦本王将其家人释放,那刘季却好重开战端是不是!这岂不是欺人太甚!”

陆贾忙说:“大王力敌万人,拔山扛鼎,乃是千古奇人,世之豪杰,人中丈夫。大丈夫就应该叱咤疆场,明火执仗,一分高下。若囚捕敌方的家小,以为胁迫,则有损大王的威名。在下估摸着,定是由于战乱,大王念及兄弟的情分,乃是替汉王照顾其家小!若是这样,汉王则感恩不尽,而大王也会令名大彰,实乃是大王的大丈夫之所为!”

项羽一听,喜上眉梢。

项羽他就是喜欢听这些话,陆贾的话,直说到项羽的心坎里去了。项羽借机买好,见陆贾说完后,忙说:“本王正是此意。”

陆贾又说:“在下现在这里替汉王叩谢项王的照顾之恩。两国争战,刀兵相见,大王还能保全对方的家小于戎马之间,今又兰车而还,此乃是旷世明举。此乃是明孝、明仁、明义的壮举,大王育此三德,汉王敬服,天下共仰,这是大王的上善之为,上善若水,善莫大焉!”

项羽听了,心中似灌了蜂蜜一样的甜。

项羽一生,最好的就是名声,最听不得美其名之言。

现在,项羽听了陆贾之言,浑身哪儿都舒服,就设置重宴款待陆夫子,那陆贾也不推辞,就与项羽同席而饮。

项羽谦让道:“战争频仍,无有佳肴以待先生,望先生见谅!”

陆贾见席宴之上,食物十分丰富,山肴野蔌前列,猩唇猴脑杂陈,项羽的所谓‘见谅’,乃是谦让之言。

陆贾见了这宴席的隆重,就知道自己的使命已告成功。

且说汉王刘季见几天过去了,还不见陆贾归来,心中甚为担忧,遂召来陈平,问道:“陆贾此去数日,不见一点动静,如何是好?”

陈平思索了一下,回汉王道:“陆生乃是大智之人,应该不会有所闪失,大概是和议不顺,断不至有大误,大王尽可宽心!”

汉王道:是否应再派人往那楚营探一探动静?”

陈平说:“再派人去也不会有大碍,可以再派人去探一探动静。”

汉王自语道:“遣谁合适呢?”

汉王正自语间,只见一个人应声而出,说:“大王,臣愿往楚营一探!”

汉王定睛一看,却是洛阳人侯公。

这侯公入汉军多年,他的本领就是善于应对。现在,汉王见侯公自愿前往楚营,甚喜,即准其所请,并嘱咐他要随机应对。

项羽正在与陆贾宴饮闲谈之间,突然听说又有汉王的使节到来,立即召见,问明来意,仍是和议之事。项羽乃确信汉王是诚心讲和,于是,召入项伯,与陆贾、侯公一起,商定划分国界的细节。

那项伯因与汉王联姻,固袒汉,今又卖人情,在划界的事情上为汉王说了不

少的好话。双方最后议定,以荥阳东南二十里的鸿沟(今河南中牟县的贾鲁河)为界,沟东属楚,沟西属汉。

项羽乃遣使回报汉王,订立约章。

双方各无异议,立即画押生效,楚汉双方的军事行动就宣告停止。

陆贾以及侯公问及刘太公和吕氏归汉的事情,项羽毫不迟疑,立即下令放出太公、吕雉、审食其,令其归汉。

刘太公、吕雉、审食其三人今天乃重见了天日,十分欣喜,三人立即随同陆贾和侯公一起回到了汉营。

汉王得到了亲人归来的喜讯,一反平日里冷静镇定的作风,立即奔出辕门去迎接,父子、夫妇一别数年,今日方得相见, 众人悲喜交加,激动不已。

双方的协约生效,楚汉两方各自罢兵。

项羽这几年,在战场上,疲于奔命,至今已生厌战之心,双方罢兵之后,项羽立即率兵东归,想回彭城去好好歇一歇!

这几年,戎马倥偬的,项羽脑子中的那根弦,都快绷断了,今天,这根弦终于可以松一松了。

项羽骑在他的乌骓马上,遥望着东方的朝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向东而行。

汉王刘季也同项羽一样,罢兵之后,也松了一口气。心中那颗数年来一直悬在半空的心,今天也终于落回了原位。

唉!西归吧,终于可以回关中泡个热水脚,好好地睡上一个好觉了!然后起床,精神抖数地在咸阳好好转转,偷偷地想办法吃个鼋汁狗肉。然后再回栎阳,问候一下辛苦了的萧何,再看看盈儿怎么样了,长高了没有?懂事了没有?再让盈儿与他的母亲、祖父团聚,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多美的事呀!

想到这里,汉王喝令传令官,让大家收拾行装,就要班师西归。

此乃是: 刘项逞意持纷争,

成皋广武来不定,

汉强楚弱天道变

楚河汉界天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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