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鸢尾花开.那些忧伤
笑容,在那一刻绽放在她的脸上,如带雨的梨花般惹人怜惜。她打断凰羽的话,决然的甩袖,转身离去。
那句话之后,凰羽并没有再追上去。房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窗外,大风呼啸着作响,一滴泪水,自他的眼角流淌出来,楚楚可怜。
悲伤,在那一刻萦绕在他的心头,日夜不肯散去。
深夜的风,竟是越来越冷了。
楼阁上的灯还亮着,跃过窗格看去,她抱膝坐在床榻上,仰头望着窗外的月色。
红色的长袍随风摆动,内疚随着莫名的忧伤一起袭来。昏暗的光线里,她脸色苍白的靠着床椽,低眼忿恨的握紧了双手。
继而,将头埋进膝盖里,全身颤抖起来。
他站在窗外,能听见她隐忍着的啜泣声。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微张的双臂,似乎想要推门而入,拥她入怀。
很久之后,啜泣的声音再也没有传来,他伸出去推门的手,就停滞在了半空里,没有落下。
转过头去看,她连窗都没有关,便在哭泣中疲惫的睡去。青丝垂落在肩头,覆盖那张倾世的容颜。而侍女莲儿也坐在灯光里,用手撑着头睡去了。
她的脸在灯光的映照里憔悴异常,几日不见,她似乎更加的脆弱,单薄,让人不敢伸手触摸。
他就那样伫立在风里,久久的望着那张日夜思念的脸孔,无语……
“三哥……”
待到手已经慢慢变得冰冷了,还能听见瑶晔温融呼喊的声音。他被那一声呼唤惊得赶忙转身,却听见身后再无动响。
重新转身,看见瑶晔只是转了个身,就凝眉再次迷失在了睡梦里……
梦里的雪很大。
无边无际的飘着,白茫茫的一片。
那个红色的身影,一直寂寞的伫立在大雪里凝望着她,眼角恍然有泪。
她站在冬雪的尽头……
很冷,很冷……
张开的双臂,已经弯不成一个拥抱的姿势。泪水沿着脸颊不停的落下来,可那一瞬间,却开不了口。
到最后,只能露出一个辛酸的微笑:“三哥……”
三哥。
多么遥远的呼唤。
你是来带我走的么?是怕我在这个尘世太辛苦,太寂寞么?
轻笑着,低下头去,收起张开的双臂,嘴角不知怎么,就形成一个委屈的弧度。
她缓缓的跪倒在雪地里,大声的哭起来。悲泣的声音,一声一声的,都回荡在秦兆熙的心里。
默默的当着秋千,突然听见楼阁上,睡梦中的人发出了悲凉的哭泣声。
楼上的莲儿被瑶晔的哭泣声惊醒,赶忙起身去看,却听见门被人推开的声音,一转头,便晕了过去。
秦兆熙站在那里,抱着晕过去的莲儿,眼睛却没有一刻离开瑶晔。
她在梦里泪流满面,大片的泪水染湿了绣枕。
“瑶晔……”
那声叹息以及推门的声音将她吵醒,她在梦里恍惚听见秦兆熙的声音,心情复杂的睁开眼,却只看见漆黑的夜。
月色朦胧,藏在门外透过窗看着醒来一脸落寞的瑶晔,秦兆熙的眼睛里,茫茫大雾,尽显失落。
对不起,我不能在你身边……
臧玉国。
鸳鸯阁的鸢尾花开得正艳,一簇簇火红的摇曳着,仿佛暗夜里发着幽怨光芒的魂魄。风一吹,便四散着飘飞了花瓣。
坐在院落里,碧绿衣裙的鸢舞,举首仰望着天空,在思索着什么。
瑶晔在黑暗里微微的一笑,穿过那些红色的鸢尾,走过那条干净的青苔小路,“鸢舞姐姐,我带了糕点来给卿儿。”
说着,放下手里的食龛,匆忙去拿里面的糕点,不曾看见鸢舞的眼睛一闪而过的幽怨神色。
“姐姐也尝尝。”
抬起头,将手里的糕点递给鸢舞,看见她望着自己,嘴角露出牵强的微笑:“瑶晔妹妹可真是有心呢……”
不知怎的,在瑶晔听来,那句话里,竟是带着对她的嘲讽。
她心里一冷,眼光凌厉的向着鸢舞看过去,吓得月光都黯然失色。
“卿儿方才到师傅那儿去了。”
鸢舞在那时并不曾抬头看她,只是慢慢的咬了一口手里的糕点,哀伤的转过了脸去。
瑶晔站在黑夜的风里,依旧只是怔怔的,目光犀利的看着鸢舞,嘴角突兀的扯起一个冷笑,转身忿然离去。
鸢舞姐姐,在某个久远的时候,我以为我找回了儿时的温暖。
却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
你不是我的母亲,我也不是年少的瑶晔。你是这后宫里的一份子,也怨恨我抢走了慕容颜烈的宠爱,也不曾真心待我。
我知道……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在知道了这个真相的时候,我竟然突兀的想哭。
尘世间,除了慕容颜烈,我竟是从未找到一个真心待我的人……
深夜,小雨。
大雾笼罩的庭院里,白衣的瑶晔抱膝坐在台阶上。暗夜的灯光,照不亮她的眼眸。
“你来做什么?不是说过,你是国君,不能擅离国土的么?”
声音虚无如空气里无限散播,却看不见的灰尘,极轻,极细。她抬眼,担忧的瞥过那个黑衣的少年,目光空洞的穿透一切,定格在秋千架上。
年少的往事,便一幕幕的在心头浮现出来,像是千万支看不见的利箭,霎那间深深的刺进她的心口。
那里,六哥凰羽站在白茫茫纷飞的大雪里,紧紧的抱着六岁的孩子,双手用力的抱紧。她在凰羽的怀里抬起头,他的一滴眼泪,在风的吹拂里,突兀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冰凉。
带着十二岁少年的心酸和悲伤,带着母亲的怨恨和不甘。
她仰望凰羽的脸,恍惚间看见那一抹,从他眼角隐去的苍凉。他不低头,倔强的看着母亲远走,说瑶晔,你要记得今天。
她伸出手,替他拭去脸颊的泪水,在大雪里轻笑,幽凉如惨淡败落的牡丹,说六哥,我会记得的。
“六哥病了。”
少年轻而细的声音,从树影的后面传过来,穿透空气,传进她的耳朵里,却狠狠的撕裂了她的心。
她漠然的低下头,不去看少年略带疲惫和忧伤的眼眸。却在不经意间,抬袖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病了,召御医去给瞧瞧,你告诉我做什么?”
雨,慢慢的下大,随着寒风打湿少年黑色的长袍。少年被淋湿的发丝,有细小的水珠落下去,轻微的声响。大风吹起他的长袍,挺拔如傲立的岩松。
“咳咳……咳咳……我只是来……咳咳……告知九姐姐一声……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