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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角声和月到簾笼

说这话的,自然是言成霖了。

张世杰明进山庄,山庄中的高手都吸引到大厅里了,别说山庄内绿树葱笼夜色朦胧,即便是白天,凭言成霖的轻功,寻常庄客家丁自然发现不了他。言成霖以物障影,绕过两进大厅,忽见一处厢房之中亮出灯光,并有人影闪动,走近一看,却是乌斯曼和钟荣两人。

原来这间厢房是关钟荣的所在,因钟荣吃了蚀骨消功散,浑身功夫发不出,又有人看守,倒也并未捆绑。乌斯曼来到钟荣房中,却是另有原因。按嘉木扬喇勒智的意思,一掌送钟荣归西算了,偏偏乌斯曼不肯,不是她忽发善心,而是她看上了钟荣。

乌斯曼四十不到年纪,并未结过婚,或者说从未有一个男人使她动心。钟荣人称玉面佛,长得仪表堂堂,五十的人了,玉面美髯,仿佛画中人似的,乌斯曼僻居北疆,几曾见过这类人物?竟是着迷了似的,一颗心全到了钟荣的身上。她没事便往钟荣的房间里跑,或没事找事讲讲闲话,或看看吃的如何,固然是她心里放不下钟荣,也是查看有没有人对他不利。得乌斯曼照料,钟荣反倒顿顿有酒有肉,待如上宾,倒也住得安适。乌斯曼的这种态度,嘉木扬喇勒智和巴玛尔都有觉察,嘉木扬喇勒智当初掌击钟荣,是因为钟荣是宋国武士,将会于蒙军不利。此时对乌斯曼自然大不以为然,但却也不想就此翻脸。巴玛尔则不想管师父的闲事,只在一旁暗暗好笑。山庄中的高手被庄主请到前厅中去了,乌斯曼偷得一时闲,便来和钟荣相见。

言成霖隐在穸外,见乌斯曼满面笑容,于笑容之中竟还带一点羞怯,而钟荣却是一副凛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便知其中之意。只听乌斯曼说道:“钟大哥,想好了没有?我虽年近四十,却还是处子之身,长得也并非是无盐东施般难看,莫非还配不上你?”

钟荣说道:“你是巴玛尔郡主的师父,在蒙古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可是草野之人,谈什么匹配不匹配?现在蒙古和宋国已成敌国,我们各为其国,如何谈得上私情?何况我已年过半百,是有家有室之人!”

乌斯曼说道:“什么蒙古、宋国、友国、敌国?蒙宋相争关我女子什么事?我不在乎名份,只要和你在一起!”

这种有涉私情的谈话,言成霖不好意思听下去,他悄然逸去,因为他还要探出孟姣姣和孟娟娟被关的所在。他蹑踪潛影,进入山庄的后园。

青云山庄的后园很大,亭台楼阁、曲槛长廊无可尽有,孟姣姣和孟娟娟便被软禁在后园的小楼之中。嘉木扬喇勒智并没有难为孟姣姣和孟娟娟,甚至连孟娟娟的一串珠子都没有拿去,只拿走了孟姣姣的玉龙剑。孟姣姣和孟娟娟如同在自家的后花园,可以随意的游览,饮食起居也甚方便,但却也跑不出去。从表面上看,孟姣姣和孟娟娟倒还悠闲惬意,但这样的一种惬意并不是孟姣姣所要的。因为嘉木扬喇勒智把她困在这里决非好意,而是心存叵测!表面的闲适,隐藏着生死未卜。她的生死她的命运掌握在嘉木扬喇勒智的手里,她武功全失,只能任人拿捏。好在史百禄跑了,自己在百忙之中把金凤钗给了他,并要他去请言成霖来救她。眼见着十天过去了,史百禄是否赶到了临安找到了言公子?言公子正在赶来的路上吧?每想及此,心里不免暗暗着急。这一天晚上,巴玛尔来看孟姣姣,还带了一根笛子和一张琴。巴玛尔笑对孟姣姣说道:“孟小姐,多有得罪,请见谅,住得还好吗?”

孟姣姣说道:“你这监狱倒是特别,把我当祖宗供起来了!”

巴玛尔笑道:“什么监狱啊祖宗的,这话可有点不好听!”他在孟姣姣身旁款款坐下,接着说道,“我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纵马,果然爽快的很,却没有江南的精细。那种长桥碧波、细雨画船,真正美到了骨子里,我是第一次到江南,第一次领教这等美色,你们宋国真是美极了!”

孟姣姣说道:“这又如何?是以你们蒙古国要南侵吗?”

巴玛尔说道:“我们何必论两国相争这类大题目?今天我来找你,是想说说女孩子的体己话的,你不能当我是朋友吗?”

孟姣姣说道:“我是你的阶下囚,如何能作朋友?”

巴玛尔说道:“也罢,不说这个了,我先吹一个曲子给你听听。”说毕,把笛子凑到唇边吹了起来。孟姣姣听出巴玛尔吹的是<关山月>,曲中传出的是塞外的风物,白草黄沙和征夫的思念,很有点离索苍凉的味道。巴玛尔吹毕,问孟姣姣:“小妹吹得如何?”

孟姣姣说道:“果真是穿云裂石之声,令人想像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茫茫草原、寂寞的空山和素辉流转的冷月,以及铁甲军人的孤寂,吹得真是不错。”

巴玛尔笑道:“承蒙夸奖,只是太抬举我了!我知道汉朝有个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司马相马给卓文君奏了一曲<凤求凰>,卓文君便跟着他跑了。这曲子这么美妙吗?我很想听听<凤求凰>这支曲子,琴我带来了,孟小姐弹给我听听如何?”

不等孟姣姣开口,孟娟娟打趣道:“这可是你郡主的不对了!若是有个小伙爱上了郡主你,他对你弹<凤求凰>,你才能听出个中滋味,如何倒叫我家小姐弹给你听?这可有点不伦不类了!”

听了孟娟娟的话,巴玛尔并不生气,反说道:“娟娟姑娘的话固然是对的,但哪里就能遇上司马相如这般的人?

这可是说的十足十的女孩子体己话了。这句话也搅动了孟姣姣的情思,她想起了言成霖,也想到两人中有着许多的阻隔和不便,却又难以言说!“唉!“她轻轻的却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孟姣姣没有给巴玛尔弹<凤求凰>,正如孟娟娟所说,有点不伦不类。巴玛尔坐了一会便走了,孟娟娟见孟姣姣神情落寞,问道:“史百禄不会找不到言公子吧?”

孟姣姣说道:“言公子回临安,一定是住原来住过的客栈,史百禄一问便知。即便言公子换了客栈,也一定住的大客栈,史百禄也可查到,不会找不到言公子的!”

孟娟娟又问:“言公子知道小姐失陷在这里,会立即赶来吗?”

孟姣姣说道:“其实你这句话又何须问?”

孟姣姣这样回答孟娟娟,似乎有点模糊。其实从被关在山庄之时起,心里又何尝有一刻不在思忖?不过她想的不是言成霖会不会赶来救她,而是何时能够赶到。不觉已到二更,下弦月升起来了,梦幻般的素辉透过穸棂洒进了房内,与灯光溶在了一起。远远的传来呜呜的声响,辽远而悠长。孟娟娟问:“这是什么声音,怎么听着有点瘆人?”

孟姣姣说道:“这就是画角之声,蒙古军队吹的。这里离襄阳不远,我们被囚禁在敌国之中了。唉!角声和月到簾笼,叫人好不挂怀!”说到这里,孟姣姣突然想起什么,对孟娟娟说道:“我明白了,我爹即将要打襄阳,而襄阳守军的兵力不足以和我爹相抗衡,嘉木扬喇勒智是把我们当人质了!”

孟娟娟问道:“哪怎么办?”

孟姣姣说道:“我们失去了功力,闯不出去,自然要等救兵了!”

话刚说完,便听穸棂上“卜”的一声,孟姣姣走近穸口,悄声问:“谁?是言公子吗?”

听到穸外人说了“孟小姐,是我来了。”来人确实是言成霖。其实他几乎是和巴玛尔同时到达的,不过巴玛尔是在楼上,言成霖是在穸外。巴玛尔一走,言成霖便弹穸招呼。

听说言成霖到了,孟姣姣竟是喜极而泣,眼涙哗哗的流下,却又一时无语。孟娟娟急问道:“言公子,是你一个人来吗?”

言成霖说道:“有一个同伴正在前厅,飞凤阁主和德清师父还要过两天才到。你们还好吧?现在能救你们出山庄吗?这穸棂固然是钉死的,却也阻不了我!”

孟姣姣说道:“我们吃了鉵骨消功散,浑身功夫发不出,此外倒还算以礼相待。你已来了我也就安心了,此时却难以出庄,索心过两天等我师父来了再说。”

孟娟娟说道:“最好是能盗得解药,恢复了功力再出庄!还有,小姐的玉龙剑也给他们拿去了,也得先盗回来!”

言成霖说道:“王乐山也会赶来的,偷盗是他的看家本领。嘉木扬喇勒智对我存有戒心,料想也不敢过于难为你们!孟小姐,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困住你吗?”

孟姣姣说道:“此地离襄阳不远,可能是我爹爹要打襄阳了,他们擒了我是为了挟制我爹爹。青云山庄来了好几位武功高手,据说是从窝阔台身边来的,你可要小心了!”

言成霖说道:“小姐之言甚是。”他忽然想起被他发现的金凤钗里藏着的秘密,有一种告诉她的冲动。恰在此时,听到了有人上楼的脚步声,他止住了没有说话。只听里面问道:“咦,我好像听到有人和你们说话,怎的却不见人?”

孟娟娟说道:“你这丫头,巴玛尔才走,我又和小姐说了几句话,又有什么人和我们说话了?”

这是青云山庄派来服侍孟姣姣和孟娟娟的丫头,听到了点动静,上楼来查问。她说道:“好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孟娟娟嘲笑道:“你是做梦梦见男人了吧?小小年纪,倒做起大头春梦了?”

只听这丫头咕噜了一声“是我听错了吗?”步声的笃下楼去了。言成霖低声对孟姣姣说道:“孟小姐,有一个同伴在前厅与他们打擂,时间长了,只怕有点不妥,我去接引他了,请小姐珍重!”

孟姣姣说道:“言公子你也珍重!”

言成霖赶到前厅,恰见张世杰拿银子当暗器打,轻笑一声,出声招呼。

两人回到客棧,史如玉和石方明、石方亮正等得心焦。史如玉先问言成霖:“言大哥,可见着孟姐姐和娟娟了?”

石方明和石方亮也抢着问:“可见着我师父了?”

言成霖说道:“都见着了,孟小姐和娟娟住后园小楼,嘉木扬喇勒智除了给她们服了蚀骨消功散,倒也并未为难她们。钟荣钟前辈有专人侍候,更不会吃亏了。”

石方明说道:“我师父如何有专人侍候?莫非我师父和赵青云认识?”

言成霖笑了一声,没有详说,却笑道:“我从后园赶回前厅时,这位张兄正拿银子当飞蝗石打,真个是‘银锭掷处如飞蝗’,出手就是五两一锭,好阔气吗!”

史如玉问道:“张大哥真是这样吗?”

张世杰笑道:“一点不假,不过银子本不是我的,当飞蝗石打也不心疼!”接着,张世杰把如何向赵青云要盘缠,如何又与嘉木扬喇勒智和赖铁成对掌,及至何非要与他比暗器,他才上房开溜的经过情况一一述说。最后说道:“嘉木扬喇勒智不算,赖铁成、朴鹰扬和何非三人均非泛泛之辈,加上赵青云和乌斯曼,不是我小看石家兄弟和如玉姑娘,凭我们这些人还难以入庄救人。”

言成霖说道:“孟小姐曾告诉我,说从窝阔台身边来了几个武功高手,原来张兄已经和他们朝过相了。张兄之言甚是,若要入庄求救人,只怕还要等飞凤阁主她们到了才能动手。”

张世杰问道:“飞凤阁主是谁?”

言成霖说道:“飞凤阁主是孟小姐的师父,张兄的马快,我早到了此地,料想她们后天才能赶到。”

张世杰又问:“不会只是飞凤阁主一人吧?”

言成霖说道:“当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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