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半拉鸭蛋黄似的太阳眼看就要落到西边山坡后面去,随着放学铃声敲响时间的逼近,大家都纷纷抖擞了精神,思绪放风筝的开始收线,打瞌睡的也幽幽转醒,偌大的教室里不约而同的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仔细看还可以发现每个人的手都在课桌里积极的运动着,但上半身依然保持端坐的姿态,唯一的例外——莫小贝,她发现今天中午在旧货市场淘来的小东西不见了,不由得心急如焚,猫腰在桌子里一阵乱翻,也忘了把最大那本语文练习竖起来做掩护。
“莫、小、贝!”伴随着一声令方圆五百米内的生物都为之一振的怒吼,半截白花花的粉笔准确无误的砸在了莫小贝的额头上,吓得她一下子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呃,到!”
“老师在讲台上费心费力的讲评试卷,你在下面却忙着收拾东西回家,你不觉得问心有愧吗?”语文老师正愁一肚子火没处发,抓到这个自己撞枪口上的自然一顿狠批。
“有愧,有愧!”莫小贝叠声说,一颗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你自己不听讲,还影响周围认真听讲的同学,同学们觉得她这种做法对吗?”语文老师不买账,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说。
“不对,不对!”大家争先恐后的回答,俨然全部都是“认真听讲的同学”。
“好吧,你就站着听。”看看杀鸡儆猴的效果似乎还不错,老师不那么生气了。
“是——”莫小贝有气无力的答到。
“咳、离下课还有十分钟。”老师清了清嗓子说,“我们再讲评一下上星期做的那套卷子,拿谁的卷子做例卷好呢?”
啊?莫小贝在心里哀叫,我们是初三又不是高三,干嘛这么拼咧?
旁边的何守吴忍不住小声嘀咕,“不是吧,这样至少会被拖堂一刻钟……”不巧这话不知是被哪一阵恶作剧的风刮到了老师耳朵洞眼里,虽然被打断有些不满,老师还是和颜悦色的说,“班长,你刚才说什么?”比对莫小贝那冷若冰霜的态度温暖了一百倍,谁让人家是品学兼优的何班长呢?莫小贝酸溜溜的想。
“呵呵,我说老师可以拿莫小贝的试卷来讲解,因为她没对几个,几乎涵盖了全部错误啊。”何守吴认真的说,一改刚才百无聊赖的模样。
“你、你……‘何首乌’,死中药!”莫小贝显然涵养没何班长好,当即骂起来,“你刚才明明是说……”
“够了,莫小贝住嘴,不好好听讲,还辱骂同学,到教室后面站着去。班长的意见我采纳了。”老师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揉着太阳穴。
莫小贝的世界忽然六月飞雪,她觉得窦娥可能都没她冤,欲哭无泪的往教室后面挪,转身时又瞥见何守吴脸上转瞬即逝,仿佛是幸灾乐祸的坏笑,就恨不得扑上去掐死他。
可恶的何守吴,仗着自己是老师跟前的大红人,就玩弄差生取乐。亏我刚认识他时,得知他的爸爸姓何,妈妈姓吴,“何守吴”的意思就是他爸爸会永远守护他妈妈,还夸他的名字浪漫动人呢!呸,他根本就是一段儿死中药。
莫小贝在教室后面怒气冲冲的盯着何守吴的后脑勺,如果眼光可以化为有形的箭,恐怕何守吴早已经千疮百孔了。
发现莫小贝即使罚站,依然眼神游离,老师敲了一下讲台说,“莫小贝,正在讲评你的试卷,你还不认真听,瞧瞧你错的这叫一个千奇百怪。让你用‘况且’造句吧,你造的什么——‘一列火车开过去了,况且况且况且……’”哈哈哈哈~~全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莫小贝在哄笑声中涨红了脸。
“再比如填词造句,“青春是(空格),引领我们朝前去。你填的是什么?‘青春是(玉皇大帝),引领我们朝前去。’看不出小样儿还是迷信儿童。”
大家笑得是捶桌不已,一些同学都捣着肚子滑到地上去了,其中笑得最厉害的莫过于前仰后合,差点把桌子都要掀了的何班长了,他抹着眼泪花儿对莫小贝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I服了YOU!”莫小贝气得浑身直哆嗦,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莫小贝拖起死党蓝馨就走,蓝馨被拖的踉踉跄跄,险些摔倒,可怜巴巴的直叫唤,“小贝,是不是‘何首乌’又欺负你了?”这个人也怪,对其他同学都像春天般的温暖,唯独对莫小贝就像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唯独对她一个人使坏。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小贝,是不是你给他起了‘何首乌’这个风靡全年级的绰号被记恨了啊?”“你把顺序搞颠倒了,是他欺负我在前,朕才给赐他绰号的。”莫小贝对着空气里的假想敌挥了挥拳头。“是是是,皇上英明。”蓝馨哭笑不得。
说曹操曹操到。“蓝馨,回你家啊?”何守吴一上来就故意忽视莫小贝的和蓝馨寒暄,莫小贝在一旁最大限度的翻出白眼仁,不回她家难道回你家啊?寒暄都这么没水平。“咦,小贝,你也在啊。”何守吴故意说,就在莫小贝暗说不要叫那么亲切的时候,又补了句,“什么时候把你长得欣欣向荣的表弟带来学校玩啊。”——我的表弟长得欣欣向荣。出自“莫小贝造句”。蓝馨一个没忍住,噗的笑了出来。
做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呀!莫小贝把手绕到书包侧袋里一摸,好运的摸到了刚才一直没找到的物什,把那圆溜溜的东西攥在手里,如同攥紧一根救命稻草。
这个其貌不扬有点像溜溜球的东西是莫小贝从本市最大最全的旧货市场上买来的,花去半个月零花,令她肉疼不已。正面用记号笔歪歪扭扭的写着:“8.0版时光机”。下面还有一行广告语——恨他,就送他去亿万万光年之外!
付钱的时候旁边有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老李啊,你几时堕落得连小孩子的钱都要骗了?”老板接过钱沾口水点点,讪笑,“瞧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收购的价格可是这卖价的五倍,只可惜怀疑它功效的人太多,我又没办法证明。要不,你来试试?”“免了免了!”那人一溜烟跑了。
“……像这样旋转时光机右侧的旋钮,调节绿色的指针到你希望的距离上,最大值是亿万万光年。作用有效范围是以你为圆心的半米以内的人,模式有两种……最后按确定键就可以了。”老板给莫小贝讲解了一通,“看,还是很好操作的吧!”
回忆完毕,莫小贝把旋钮扭啊扭,距离推向MAX值,选好单人模式,抬起头对何守吴璨然一笑,笑靥如花,“何班长,你过来一下啊。”不是何首乌,不是死中药,这么亲切友好的模样还真让何守吴有点点不适应,更多的是受宠若惊,屁颠屁颠的就过去了。
“嘿嘿嘿嘿~~”眼看何守吴像无知的羔羊一样一步一步走向陷阱,莫小贝发出电视剧里反派人物,和最终BOSS似的坏笑,大拇指直直的就往确定键上按过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被那带着颤音的笑弄得头皮一阵发麻的何守吴,忽然伸手去抢莫小贝手里那怪东西,“什么玩意儿这是?让我瞅瞅……”
莫小贝惊恐的发现,何守吴的手捏着的地方,正是“双人模式”的按键……她突然无比希望自己买到的是假冒伪劣产品,可惜这成为了她留在地球的最后一个思想火花。
“他们……就这么……人间蒸发了?”目睹了这离奇蒸发事件的蓝馨嘴巴大得都可以放鸡蛋了,“不对,亏我还接受了那么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哪有什么灵异现象,一定是我眼花了!唉,连着听一个小时的试卷讲评果然吃不消,还好明天就星期六了……不过话说回来,抛下我自己走了的那两个人还真讨厌!”
“啊——嚏!”莫小贝浑身一激灵,从床上弹起来。咦,她家的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古香古色,雕龙刻凤?就连蚊帐都是落地式的豪华款?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木制花格的窗户,四仙酒桌,三脚凳……她一拍脑门的想起,我穿越了!不,准确的说是时空穿梭了。
莫小贝仿佛听同桌某人讲过,只要达到了光速,就有可能实现时空穿梭。时光机虽然是以把何守吴发送到亿万万光年之外为目的,但在此过程中因为速度达成了时空穿梭的许可条件,中途回到了过去也是有可能的,并且考虑进种种未知因素的话,还不知道会被倒腾到哪个星球的历史里。
综上所述,莫小贝压根难以判断现在自己还在不在地球混,或者已经到了迄今为止发现的离地球约150亿光年,最远的“8C1433+63”星系乃至更远?有否时空穿梭,又是回到了什么星球的过去……想得脑细胞死成一片,无比纠结,感叹果然是害人终害己啊!
想到什么,莫小贝从裤子荷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照了照,然后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还是以前的样子,以前的装扮,幸好没搞灵魂转移,或附体投胎那一套。就在这节骨眼上,门“兹啦”一声开了。
“少当家醒了,少当家醒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者爆发出了莫小贝以为这世界上为蓝馨所独有的高音C的蓝氏尖叫(蓝馨:阿嚏!谁在背后说我?!),定睛一看,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她长相甜美可人,脑侧巧夺天工的灵蛇髻衬得精致的五官更加生动优美。
因为女孩的召唤,莫小贝的床榻前不出半分钟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水泄不通,那些人的穿着打扮无一不让莫小贝脆弱的神经突突直跳。而他们的眼睛里充满求知欲充满八卦,莫小贝歪着头想了想,字斟句酌的说,“呃……我可以问个问题么,‘少当家’难道是指我?”
“当然!难道你不是我们恶虎寨的少当家、少寨主柳小贝么?”二十几个声音整齐划一的反问。
莫小贝大手一挥,豪气冲云天的说,“你们是谁我不知道,可我是谁本姑娘可是清楚得很,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姑娘我是莫……唔唔唔……”
何守吴眼看自己开始编的故事做的铺垫都要功亏一篑,而莫小贝要自取灭亡,扒开人群一个箭步冲上去眼疾手快的捂住了莫小贝的嘴,面向好奇的观众们,“呵呵,少寨主这些年遵照老寨主的安排在外学艺,披星戴月,风餐露宿,时而又遭仇家追杀,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得过失心疯,后来好不容易治好了,却落下个病根——间歇性失忆症。眼下观之是又发病了,要她想起来龙去脉还得我帮她好好回忆回忆……”
莫小贝,“唔唔唔……”翻译:你才失心疯,你们全家失心疯。
何守吴蓬头垢面,脸上脏得跟花猫似的,外套上全是横七竖八的道道,往日知性美少年的形象荡然无存,直接捡个碗去街边要饭都不用化妆。
围观群众里有人都开始抹眼泪了,抽抽噎噎的说,“老寨主真是用心良苦,少寨主为了振兴我们这破落山寨,使它免于覆灭的命运而惨淡经营下去也吃了不少的苦,我,真是感动到无以复加了!呜……”四面八方立刻传来此起彼伏的应和声,“我也是!”“我也是!”
趁着大家都在搞个人崇拜,何守吴压低声音在莫小贝耳边嘀咕了一阵。原来何守吴和莫小贝穿越之后掉进了人家山寨的禁地,莫小贝从天上拍下来,倒是悠闲的拍晕过去了,剩下清醒的何守吴与立刻赶到的山寨大部队斗智斗勇,都没时间拾掇一下乱七八糟的自己。探得他们老寨主刚过世,群龙无首,仿佛还有个女儿流浪在外下落不明,急中生智的编了个故事。
最后何守吴脸一板说,“那禁地历来只有山寨当家和他的心腹可以自由出入,擅闯者——死。咱俩既然不是自己人,那就是奸细,莫小贝同学,生死就在一线之间,你自己惦念吧。”
莫小贝冷汗滚滚,推开何守吴的手说,“稍安勿躁,且看我是奥斯卡最佳女主角。”
众所周知吹牛不上税,大话虽然是放出去了,但莫小贝根本找不到当山贼头头的感觉,管它是奥斯卡还是奥特曼,得,都见鬼去吧,当务之急是找到时光机快点回去!对了我的书包呢?去问何守吴,后者也是一问三不知,懒洋洋的说,“我的书包还不是一样不见了,也是受害者呀。”那叫一个气定神闲。
此时何守吴已经梳洗过了,锦云袍,白色毡靴,手上还装模作样的持一把青羽扇,让人情不自禁就联想到那什么词——风度翩翩。不得不说这家伙收拾收拾还是挺讨人喜欢的,等等,我在心跳个什么劲儿?我和他可是针尖对麦芒!莫小贝捂住胸口,暗说“人是桩桩,全靠衣妆!”
可山寨里的其他姑娘不这么想,她们争相给何守吴送吃的,不出几天就把何公子养得珠圆玉润。整个山寨上上下下二十几号人都打心眼里喜欢何守吴,因为这少寨主的心腹不光前途光明,还平易近人嘴很甜,哥哥妹妹大伯大婶的叫得欢,一点架子都没有。不像少寨主长的挺可爱,可眉毛常常都打着结,一副很纠结的样子浑身散发着寒气,特别是在大家众星捧月的围在何公子身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