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误伤啦。”苏梦洁可怜巴巴看着龙夕非,“夕非哥,龙渺渺她……不准我喜欢……”
“对不起。”龙夕非打断苏梦洁,看也不看惹事的妹妹,说,“朝霞,我送你去校医室。”
追求龙夕非的女孩子前赴后继,但亲眼看他拒绝别人还是第一次。我肿起一个小包的脑门忽然就不疼了,苏梦洁你就是再多砸几下,把我砸成满头包我也忍了,来吧、来吧!
Part Five
我知道龙夕非生气并不是因为受伤的是我,而是因为他正义温柔善良。
可是龙渺渺不明白,秀气的小脸皱成小笼包。在校医室她自告奋勇要替我涂红药水,用棉签“凶残”地挤压我的伤口。
还不忘数落我:“路朝霞,我看透你了,和我做朋友什么的是假,借机接近我哥是真!”
我拼命摇头,同时心虚地往旁边瞥一眼。
“你别狡辩,我真是替汤肖难过,他对你这么好,你还移情别恋!”
“才没有呢。”对龙渺渺的信口开河我表示鸭梨很大,特别还当着另外两个当事人的面儿。可恶的汤肖,今天一反常态地不和稀泥不打圆场,装听不见。
“那你发誓你和苏梦洁不一样,发誓对我哥没有非分之想,不然咱俩就绝交!”龙渺渺醋坛子彻底打翻,捏着棉签像捏着凶器地看着我。
心事被人看穿总是惊惶的,我急于撇清,竖起两个指头:“我、我发誓,我……”
“你们闹够了没?”龙夕非突然把我从校医室的病床上拉起来,说,“回家了,我载朝霞,汤肖载龙渺渺——当然汤肖也可以不答应,我管不着。”
我们仨都没异议,因为都能看出龙夕非还在生他妹妹的气,而我当了炮灰。
坐在龙夕非的单车后座,我如坐针毡。
“喂,不要扭来扭去,你是屁股上长了钉子吗?”——换了汤肖一定会这么说。
龙夕非道:“抱紧,不要掉下去了。”我一咬牙环住他的腰,奢侈就奢侈一点吧,满汉全席可不是天天都有。我顿时觉得自己果然是猛兽类,跑不掉也是狼族!
然后一路无话,我们碰巧凑到一块儿老是相对沉默,并不觉得尴尬,除了今天。我心惴惴地想,我多喜欢这个人啊,喜欢他的强大和安静,甚至包括他生气时倔强的后背。
到了我家楼下,我同他挥手道别,又觉得这动作太过孩子气,赶紧放下了。
“朝霞。”龙夕非叫住我,跟进楼道来,说,“其实,我原本以为你……”
“嗯?”
“没什么了。一直以来,都是我太自作多情。”他笑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凄然的笑。
远处的商厦里溢出歌声,是《飞蛾》。
“画面定格,心痛了碎了,我们的快乐,被你推翻了……我爱你像飞蛾扑火,得不到什么,爱情在风中凋落,也许爱是伟大的,我是卑微的,我们是不适合的……”
眼前忽地出现龙夕非的脸部大特写,唇上一热——他俯身吻了我!
“这样一来就没什么遗憾了。”龙夕非脸色恢复正常,留下呆若木鸡的我,扬长而去。
Part Six
“哐当!”手里的饭盒应声而落,饭菜乱七八糟洒了一地。同行的两个人不约而同退一步,龙渺渺说:“最近老这样,该不是被苏梦洁的黑板刷敲坏了脑袋吧?”汤肖显得很忧虑:“本来IQ就low……”
我跳起来举着叉子勺子追杀他俩。
独自回食堂重新打饭,碰见了隔壁班的李珍,我本来想绕着她走的。
李珍成立了一项有关龙夕非的奖励基金,因为龙夕非本人低调寡言,要问出点什么来不容易,而关心他一切事宜的人又很多,这个基金专门用于奖励那些能打探出龙夕非内幕的八卦先驱。
李珍拍拍我的肩,“加油我看好你,你和龙渺渺那么熟,近水楼台嘛。”我无语。
食堂菜已经卖光了,我来到小面窗口,端了一碗找座位,一转身,看见两米开外的某人。
他淡淡说:“不放下吗?看上去快洒了。”
“你朋友啊?正好……”龙夕非对面的女生站起来,让出座位,“我吃完了,你慢慢吃。”
我端着碗战战兢兢地坐下,没办法,对面这人总是无端令我紧张。他吃的是米线,我无意识瞅一眼那薄薄嘴唇,想到什么,脸烧起来。
气氛凝滞,我觉得自己快不行了,没话找话地说:“刚才那个是你女盆友啊?”
“噗!”龙夕非努力才没让米线喷出来,“那是我英语老师。”我真是蠢不忍睹啊。
“原来你也关心我喜欢谁吗?”——为什么我觉得他这话里带有一种挑衅呢?
我含糊地点头,如果他真能告诉我就好了,虽然我并不指望用这个大赚一笔。
龙夕非停止吃东西,毫无必要地抬起头来:“你难道没看出来,我……”
也就是这个时候,龙渺渺杀了个回马枪,跳出来说:“哥,你别告诉她,不然等于白送她一张半年白金健身卡!你不如告诉你妹子我,我也正好想要瘦瘦小腿的。”
“嗄?”龙夕非不明状况。
龙渺渺事无巨细地把李珍如何“笼络”我,和我经常和她“接头”的事给说了。
就连迟钝如我,都看见了龙夕非眼里的受伤,原本有光泽的物体,缓缓蒙上了尘埃。
那个时候我想的是,也许因为我辜负了他的信任吧!
Part Sevev
周末,我和汤肖从电动城玩了一圈出来,时近中午,汤肖说招待我去火锅店搓一顿,我赞成。一迈进去就看到坐在窗边位置的龙夕非,和他对面的美女。
我揉揉眼睛看实在了,这次绝对不是英语老师那个年龄段的,就在我各种猜测那美女身份的时候,汤肖突然跑去打招呼:“姐,你俩看上去相谈甚欢呐。”
我的眼镜快跌进红汤里和着煮了,如果我有眼镜的话。
把碟子竖起来挡住脸,假装看上面的脏东西,汤肖回来后厚颜地笑着说:“如你所见,我把我堂姐汤粲介绍给夕非哥了。我姐是影视传媒类艺术特长生,学影视表演的,你看那身段和样貌,标准的明日之星!”
我冷冷地看着他:“我还是决定回家吃自己算了。”然后我就“噔噔噔”地踩着我的铆钉小坡跟跑了。
回家我想了很久,说服自己,生在这个时代还有一样幸福,那就是可以知道最后龙夕非感情的归宿,哪怕得不到,至少需要看清楚谁可以得到吧,用眼睛去碰触一下那种幸福,都是好的。
可我最后还是百感交集,千真万确地哭了。
然后我跳起来抹了把脸,决定去街上走走,让阳光晒干我湿润的眼睛。独自舔伤口那是食草动物才会做的事,谁叫我是大型猛兽呢,没有软弱的理由。
猛兽难过的时候,只能愤怒地龇着牙齿,找一只食草动物来撕咬。我出发去找估计现在正独自呆在家里,同样郁闷的留守儿童龙渺渺。
我再一次失算,原来龙夕非已经约会完回家了,他和龙渺渺站在楼道里,我在楼梯下面一层,偷听不是一件好事,但他俩带着空旷回音的谈话,已经清亮地闯入了耳膜。
“哥,不要和汤粲在一起!”
“好。”我没想到龙夕非会答得这么干脆。
“除了我之外,也永远不要看别的人!”龙渺渺得寸进尺,而这一次龙夕非没有说“好”。
食草动物也有了抓狂的迹象:“哥,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感情,你为什么都装看不到?亲子鉴定,我迟早是要去做的!”
我杵了,我知道他俩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还没有听说过龙渺渺不是她爹亲生的传言呀。
良久我听见龙夕非缓缓开口:“就因为你叫我一声‘哥’。渺渺,又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不明白,无论亲子鉴定出什么样的结果,你永远都是我一生一世的妹妹。”
我听见龙渺渺抽抽噎噎的哭了。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开始大声唱歌!
Part Eight
那天我两次落荒而逃,一次比一次失魂落魄。
之后龙渺渺一直没有和我说话,她当时肯定认出了我独特的“冒险岛游戏音”手机铃声。后来龙夕非和汤粲果然吹了,我感叹:“居然会掰,他俩看上去还挺合衬的……”
“快别猫哭耗子了。”汤肖冷哼,“是同类,但未必是一对,我俩不就是吗?”
我叼着吸管被奶茶呛了一下,他又说了很禅味的一句:“命中有时终需有,命中无时莫强求,我也快要想明白了!”
很快就是暑假,在充满冰镇西瓜和雪糕的美好季节,发生了一件让我措手不及的乌龙事件——我和邻居家另外俩小姑娘在晚上游泳回家的路上,不幸遇上了劫匪!
其实真正不幸的只有我,劫匪只有一把西瓜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另外俩立刻魂飞魄散地逃了。
我插在裤袋里那只手,凭感觉翻到手机通讯簿,随便发射了一个号码出去……
据说我妈当时正打麻将,两个小伙伴哭着跑来通风报信,她把麻将一推赶往事发地点,一路上陆陆续续加入了不少打算帮忙或者单纯看热闹的群众。
歹徒看见不远处浩浩荡荡一群人朝这边涌过来,马上收起刀也跑了——后来证实这人是附近职工,精神不太正常,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干。
在黑压压一片人里,我似乎看见了那个谁,刚想确认一下,我妈就把我的脑袋抱进怀里,揉面似地表达母爱了。
我查看通话记录,发现最新的已拨号码是龙渺渺。
翌日龙渺渺来找我,我正准备把昨天已经重复了N遍的“案发经过”告诉她,就听见她说:“昨天你见到了吧,我哥?”
原来那不是我死里逃生后的错觉,她接着说:“你想想你家离游泳馆多近,而我家呢?但我哥是和你妈那拨儿人一起到的吧……他当时也在家,听到你那电话后就往外面冲,下楼拦出租还被一辆车给刮了一下。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彻彻底底输了,一败涂地,今生今世都回天无力。”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剩下哽咽,龙渺渺还说:“路朝霞,我只肯输给你。也许我和他真的是有血缘关系的,因为我也喜欢你那没头没脑生气勃勃的样子……你也听见了,龙夕非说要一生一世把我当妹妹看待,那你准备好了么,和我做一生一世的姐妹?”
她或许不知道吧,她哭了。我也掩着脸说:“还用准备吗,我们早就是了。”
Part Nine
我在明晃晃的阳光下面挥汗如雨地奔跑,心脏快要破腔而出。
龙渺渺说有人在海棠咖啡2F雅座等我,是她假借我的名义把他约出来的。
临进门我又踌躇了,里面传出个声音:“我知道不是你约的我,我只是在赌渺渺能不能把你劝来。”
我面红耳赤地挪进去,掩上门,望着咖啡杯张了张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龙夕非今天穿了一件蔚蓝色的粗条纹T恤,比《碧海蓝天》海报上的那种蓝还要沁人心脾。
他声音幽幽地:“你怎么可能是肉食动物,你分明是素食性的……啮齿类的松鼠吧,一种警惕性很高的动物,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要抢你过冬的松果,还是要谋你的皮毛似的。”
原来龙夕非的头脑也并不是那么灵光嘛,他难道也没看出来,我压根不怕他来抢,不怕被他设计吗?因为他要的,我会双手奉上。
“有件事应该让你知道的。”我愣愣地看着龙夕非把我的手拉过去,不嫌热地捂在手心,“我喜欢你。”
白日发梦,我是惯犯了,我寻思着该用什么方法检验一下眼前发生的一切的真实性。
“然后我可以问一下吗,你呢?”那对靛黑眸子第一次染上了不确定的软弱。
时光常常将人拖着,把爱都走曲折。
我觉得自己只是说出了一件在好多年前的盛夏傍晚就落地生根,确凿无疑的事情。
“我不喜欢你。”我快要哭了,“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