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和骄傲美丽的罗薇雅根本没有可比性,从初二到高一,我和你做了三年同学一年同桌,尽管你个性一贯冷清唯独比较照顾我大家都看在眼里,但是咱俩从未传过任何“绯闻”。与其说相信我们之间纯洁的友谊,不然说大家笃定对我这样的胖妞,不会有人有兴趣发展超越友谊以上的关系。
一切不幸的根源全部来自我的体积,要故技重施的去减肥么?不是的,自欺欺人太久,自己也会遗忘真相。按一按身上的“赘肉”,它们立即凹下去一个弧度太大因而显得不正常的坑,就连校体检的阿姨都会看着体重计犯嘀咕:“你明明不重的啊,为什么看上去这么胖呢?”
有一种叫做激素的东西,它会发酵我的身体,这是节食和运动都无法阻止改变的事情。我身体有问题,在恢复健康之前无论多么想远离它,却必须与它相依为命,我无数次怯生生的问我的主治医生,如果我不吃激素会怎么样?她大概气我不体谅出钱出力还万分担忧的家长的心情,丢给我不加修饰的真相,只有两个字:会死。
(六)
信笺的第三句我写:“原来我连死都不怕,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确定我是认真的喜欢上了你。”
每天一粒的白色小丸子,我当着妈妈的面倒进手心,又背着她冲进马桶里。然后我着手给你写字条,在午后的阳光下面咬着笔头字斟句酌,完成那张只有二十二个字的字条我差不多用了一星期,谁叫我总是重复写了又揉掉,揉掉又摊开,摊开发现还是不满意于是扔了重写的过程呢。为了这二十二个字差点患上强迫症了我。
最后铁板钉钉的字条内容是:你暂时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拜托了!再等半个月就好。
半个月,激素在我身体里沉淀的药效就会过去,我的外貌多少会有些改观,幼时相片作证,多年前我也曾是个苗条纤细的女孩啊。
自作主张的鲁莽行动,都是以你接受这提议为前提展开的,我捏着白花花的对折起来的小纸片,担心你要是不答应怎么办,在上课的时候就发起愁来。
你奇怪的看我一眼,又看看手里的纸片,问我怎么不记笔记,我下意识把纸条攥得更紧,秘密**在手心,紧张得不敢吭声,生怕语气都能将我出卖。后来我想,如果当时能把字条不管不顾的塞给你就好了。
下课时后排的聊友来找我玩,却看到我仿佛精神都魂飞冥冥的样子,我经不起别人的“关心”,哪怕她带有八卦的动机,于是吞吞吐吐的对她全盘托出,她自告奋勇要替我转交纸条,盛情难却,我半推半就的就把纸条给了她。纸条一出手,魂儿好似也随着字条出了窍,附着在字条上飘渺向你的方向。
我成了等待宣判的犯人,这被无限放大的一分一秒实在难捱,索性躲到操场上去,再次回到教室,聊友对我比出OK的手势,好像不少人都看着我在窃窃私语,蓦然想起这女生一向比较Big mouth,羞窘得想死的心都要有了。
比起我你可就镇定多了,标志性的表情——也就是面无表情,但也不是若无其事,仔细看能察觉到一两个白眼——你用这种沉默的态度无声的拒绝了我。
接下来的十几天,我的身体赌气般的消瘦,速度堪比一个漏气的皮球。我看见双下巴消失,久违的锁骨隐隐若现,该凹的该凸的各行其是毫不含糊。班里每天都有女孩向我讨减肥的经验,吃了什么减肥药啊做的哪套减肥操啊,我就编。
你对我们的喧闹很不耐烦,也开始与罗薇雅在学校里除了WC的所有地方出双入对,于是被选择的人,被嫌弃的人,完美的构图。我想我不必再对你那天的答复好奇,揣测你心意的事情也可以停止了。
(七)
半个月后,我像一朵瘪掉的棉花糖,瘦是瘦了,即便是笑,也苍白如纸。黑板上的字有时分裂成两个,有时是三个,呵呵莫非它们也练就了影分身?我一只手托着沉重的头,一手抄笔记,林南深在门外喊,你出来啊……
我左看右看身边没人,还是笃定他不是叫我,低头继续“刷刷刷”的写着。
“妃姹婭,你干嘛不理我啊?”
叫我?我诧异的走到门口,同学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林南深笑着说,我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对他灿烂的笑免疫:“今天整好半个月,妃姹婭,你的变化真大。大家都说你这翻天覆地的改变是因为我,其实我都默默看着,真的有点感动了……”
曾经日思夜想会入梦的句子,如今发生却让我犹如晴天霹雳,或者说是核爆,我感觉脑袋里正腾起一朵黑不溜秋的蘑菇云。
怪得了谁,只怨我没和聊友交代清楚,她误以为我的萎靡不振还是因为对林南深念念不忘的结果,误把字条递给了他。
我看着林南深的背影想,他那么英俊挺拔,为什么以前天天和他形影不离的罗薇雅不干脆爱上他呢,到最后,为什么我也一样?
直到你走过来挡住我出神的视线,身边还有温温柔柔的罗薇雅,你依然怒不可遏的说:“一分一秒也不舍得分开吗?那你怎么不干脆向班主任申请转到他们班去?”罗薇雅适时补充,若有若无的轻声:“恶心情侣么……”
无数想要告诉你的话,就这么都被你眼里露骨的厌恶逼退,断裂在舌尖,所以你只看见我嘴唇翕动却没有声音发出。感情的世界从来只有喜欢和不喜欢,没有虚与实没有是与非,我选择了缄默。
如果我不那么傻,或许就能懂得,你是在嫉妒吧。而有时候嫉妒,正是爱情本身。
身体状况愈来愈差我能感觉,几乎要到一个极限了,我苦笑着想妈妈出差回来看见我这副快要入土为安的模样,不知有多揪心。
我没有爱的天分,却愿意为一个眼神牺牲,更多伤痕是否让爱更动人,即使化为无名烟尘,在故事的尾声。那些日子CD机里一直旋转这首歌,不知算做鼓励还是怂恿。多美丽的信仰,一生为爱而生。
罗薇雅向老班提出要和我互换座位,理由是我成绩已经凑合,而她的成绩还在谷底,迫切需要学习委员你的帮助,大概是没有从交谈中发现她真诚的上进心,老班没同意。而你在这件事上扮演了一个旁观者的角色,并未推波助澜。
这件事成为导火索,在放学后做大扫除的时候引发了你们激烈的争吵,准确的说,是你挨骂居多。我凳子叠桌子耍杂技似的在擦窗户上最接近天花板的那一块玻璃,下面帮忙稳住凳子的心怀八卦的同学见你们吵架,毫不犹豫的抛下我一溜烟奔去围观了。
我登高望远,环形人群一点也没遮挡住我的视线,就第一时间看见罗薇雅对着你的脸挥起了手。我完全忘记我其实自身难保,忘记从刚才开始头就犯晕,我约摸是觉得自己会轻功……我试图下来。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凳子桌子一阵乱响,我在身体前仰后合的不规则运动后重重的摔了下来。
是软着陆,或许我应该感谢摔下前那一段前奏为你争取了时间——你接住了我。
你没料到我紧接着还得晕过去,喜出望外的开了句玩笑:“你殉情也得带上我啊……”
信笺的第四句,我写下了那次昏迷意识消失前想要告诉你的话:“我很惜命的,才舍不得死,这世上有我爱的许多人。还有啊,遇见你真是三生有幸。”
(八)
妈妈被爸爸一个电话从出差的工作地点提前召回,医院里面对着我又哭又笑的,等飓风般的心情过去,好像清醒过来似的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在她长达几个小时的数落里知道了一切,如果不是像块破布似的摊在床上失去所有力气,我想要抬手抚平你紧蹙的眉。
我告诉了你字条的秘密,作为答谢,你也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你不记得了吗?”你指着我脖子上那道淡淡的红痕说,“以前你是不是有个超级贪吃,所以长得巨胖无比的小学同学?他块头很大,于是做事情很笨拙,大家孤立、欺负他,偏偏他又十分懦弱。全班就你一个人肯理他,小时候的你挺凶悍,为了替他打抱不平还和男生打过架,这个伤痕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我警觉的看着你,“莫非你就是揍我那男生?”
“哈哈哈,可能吗。”你指着自己说,“我就是被你保护那胖子啊……”
我目瞪口呆。时间才是最好的整容医生!
所以啊,你说,继续吃药吧,我对你的心情根本与外表无关的说……洁白的墙多么刺眼,我的眼泪,不准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擅自掉落。
我在医院里涂好了这只有四句话的墨绿纸页,这些诉说心肠曲折的文字,会在岁月里褪去新鲜色泽变得温柔黯淡,然而等多年之后我们都发疏齿摇,小心翼翼翻开泛黄信笺,想必还是能看到跃然纸上的爱意,闪烁经久不灭的光辉吧。
我只能写一封小情书,写给我,也是写给你。
-End-
随着人类的活动由地面向天空延伸,人除了要警惕来自地面的危险,还要提防来自头顶的袭击,运气好一点是果核、瓜皮、晾衣杆,运气孬一点也可能撞上花盆、建筑用材、轻生的人……乃至一切可以自由落体但是不可以让你四肢健全的东西。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天外飞砖。俗话又说,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砖。人们虽然知道这种危险的客观存在,还是持听天由命态度的居多。
还有一种是尚未意识到这种危险的人,很不幸的,这使他们的被害可能率暴涨了九百九十九个百分点,事实证明老天非常喜欢出其不意。而安幼晴最近不知是踩了猫粪还是踏了狗屎,或者这种段数的倒霉要血管里流着倒霉的血才有资格领取?
因为她极有可能是太阳系里唯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