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坦然,俊秀倒觉得很无趣了,那么无所谓的样子看来也不是多重要的人。回头要找点东西吃,却突然愣了一下,然后他飞快地肘了一下看向别处的朴有天:“你说的那个大美女有这个大……啊,不,有这个美不?”
朴有天回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笑了:“差不多。”然后他放下酒杯,三两步走过去和那个迎面走过来的大美女来了个美国式的热烈拥抱。
“朴,你越来越帅了。”苏西看着这个喜欢了好久,后来退而求其次地成为朋友的男人,由衷赞叹。
“你也越来越漂亮了。”
“你还越来越有距离感了。”苏西笑着,很直接地问他,“朴,我真的完全没有希望了吗?”
朴有天看着她,这个十七岁时得知他回国读书后毅然转学到韩国来的巴西女孩,她漂亮,热情,执着而勇敢,有时候他觉得她性格里的某些部分像极了他心里那个人,只是,她终究不是她,她不是她。
“你舍得在巴西的歌唱事业?韩国男人都是很大男子主义的,到时你想逃回巴西去,你都没钱买机票。”他打趣道。
看他礼貌微笑的样子,苏西知道这一场单恋终于可以划下一个句话。她也微笑:“那么,我可以毫不挣扎地告诉你,关于她的消息了。”
朴有天的笑容凝定下来。
“她来这里了,她现在就在韩国,和她的未婚夫。她未婚夫公司的娱乐分部最近有意进军韩国的演艺界,也许你们很快就会遇见。”
“我约了你们公司的人谈唱片的事,再见了。”
“再见。”
走出去几步,苏西又回过头来:“祝你好运,朴。”她挥手,终于真正大步走开。
“就这么让人家走了?难得我还为你们创造空间,不上来打扰,你真是……有天,你怎么了?”见朴有天有些怔愣,金俊秀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朴有天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我先回去了。”
“今天宴会有公司重要合作者来,你不顺便见见?”
“不了,那和我们做音乐的到底也没多大关系,你少喝点酒,我走了。”俊秀见留不下他,只得随他,却又发现他突然停下脚步来。
顺着他有些凝滞的目光看去,俊秀发现从大门进来一帮人。有公司老总,和他并行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看上去是情侣的样子。
“那就是我跟你说的合作者,丝谷御南,日本来的,因为未婚妻是韩国籍,对祖国的音乐很有感情,所以丝谷御南特意为了她到韩国发展公司的演艺事业。”俊秀想着,以后都是要接触的,就顺便给朴有天普及了一点对方的资料。
朴有天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来人的方向。宋雪璃的头发已经长了很长,脸颊却越发尖俏了,虽然变了许多,可是他还是一眼就在人群中锁定她的身影。
她站在丝谷御南身边,只是微笑,喝点汽水,最后好似觉得无聊,便附耳对丝谷御南说了什么,自己一个人走到旁边的休息区坐了下来。
朴有天走过来的时候她在闻着沙发边的一盆盆景的叶子。
“那是龙血树,叶子汁液可以止血镇痛。”
听见声音,宋雪璃没有马上回过头来,等她回过头来时,他只看见一张平和的笑脸和熟悉的酒窝。
“好久不见。”她打招呼,好像真的只是暌违多年的寻常朋友。
朴有天没有回答,似乎暗暗深呼吸了一下,他问她:“你好吗?”
“Fine,thanks。”她用英文客套地回答,说话的同时她轻轻埋下头去,长发耷拉下来,掩住了她的面容。
听见俊秀叫他时,有天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无意识地伸出去,差一点就要碰到那柔顺的发丝。
“有天,丝谷先生说很喜欢你前一阵给《冷星》配的OST专辑,还听说你钢琴弹得很好,想让你现场弹一曲。”俊秀看着明显反常的有天,有些担心,“不然你推说不舒服,我帮你回了。”
朴有天抬头,看向丝谷御南的方向,他看上去二十七八的样子,身上有生意人的锐利和霸气,此刻正向他轻轻举起酒杯致意。
“不用,我弹。”从来不再公众场合弹琴唱歌的朴有天却在那天晚上完全破例,他自弹自唱,唱到高潮和动情处,竟有旁人怔怔地落下眼泪来……
“我以为我的后悔是来得及的,但是已经太晚。
但,我还是一天天活在希望当中。
因为我们还是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
珍藏过的我的爱情,装在你的记忆中。
我掉下的眼泪淋湿在你的香气里。
在落叶中,在冷风中,思念你……
终于知道流逝的时间也无法抹去,那样的想念你。”
这首歌从来没在公众场合被演奏,伤感抒情的调子让许多人为之动容,刚一唱罢,就有两家公司的公关前来游说有天卖出歌曲的版权。
他第一次那么没有礼貌地推开挤在他面前人,望向沙发那边,却不见人影,回头张望,终于在门口的方向,看见她挽着丝谷御南离开的背影。
十七岁在体育馆的那次配合,不管是表演前还是表演中,他们都没有更多的交流,可是那莫名的信任和默契让他们的表现精彩绝伦,以至于表演一结束,他们就各自回头,在人群里找到彼此的眼光和笑颜。
可是几年过去,当他再回过头来时,却只看见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那爱情渐渐显露出来像玫瑰轰然绽放
那天后不久,丝谷御南决定投资朴有天所在的音乐公司。而他的投资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宋雪璃出一张唱片,并且唱片的歌曲都要由朴有天创作。
前期的筹备都很顺利,直到正式进棚录音。
宋雪璃的音质清甜柔软,适合唱伤感的情歌,可惜没有受过专门训练,所以音准一直出问题。
那天从早上录到下午,情况毫无进展,专业录音师从未遇过这样情况,不好发作,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录音室。
其他工作人员也有几个陆续离开了棚,当朴有天买牛奶回来时,便只看到宋雪璃坐在棚里皱着眉头哼乐谱。
朴有天也席地坐到她身边,凝神听她唱了一阵,才把牛奶递过去,同时接过乐谱,慢而清晰地说:“这里要降调,这里是‘发’不是‘啦’,还有这里,记得要换气……”
宋雪璃看着他说了半天,喝了牛奶,继续唱,继续错。
最后朴有天忍不住跟着她的音调,轻轻地给她和声,最后越来越大声,渐渐发展成默契十足的男女合唱。两人的声音都轻柔动人,没有配乐,可是光是那样子的清唱就足以打动人心。
“上天送给我的礼物,曾和你在一起的时光。
白色的笑容后隐藏的是流下的眼泪。
像天使一样的你,真的谢谢你。
光彩夺目得让我无法看到你。
一定要幸福呀,曾和你一起的时光。
珍贵的你,对我来说只有你,只有你。
上天给与我的礼物,无数的祝福,我们约定吧。
谢谢你,请幸福,感谢你。
和你在一起的我,谢谢你,请幸福。
谢谢你,我珍贵的你……”
唱到最后一句,宋雪璃竟然都没有再错过一个音,朴有天笑着转头看她,却不料宋雪璃也从乐谱上收回视线回头看他。
他从没有离她那么近过,呼吸相闻,她看得见他眼底自己的倒影。
瞬间,十七岁那年的时光好像一下子扑了回来,那一年,从春天到初冬,他们经历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那时不懂,那种节假日两人平常相处时的快乐是什么,那面对分离时心底的冰凉和难过是什么。
这一刻,当他的嘴唇离她不过寸许,当她额前的长发拂过他的脸颊时,那些一直埋在心里的种子,那些悸动和渴望,突然急速生长,烈烈绽放。
原来是爱情。
很多人都会谈论爱情,却只有极少数的和它正面相逢。
比如那一刻的朴有天和宋雪璃。不知道是谁在向对方靠拢,或者根本是两人一起,空气紧绷又甜蜜,像是许多的花香和蜂蜜向人铺天盖地地涌过来,快要被自己的心跳溺毙。
门从外打开那一刻,朴有天及时侧过头,宋雪璃的唇堪堪从他的脸颊边滑过。
人声立刻充溢了这个封闭的空间,忙碌紧凑的工作氛围重新回来。宋雪璃看着走出录音棚的朴有天,几乎以为刚刚那个插曲不过是一场短暂的幻梦。
当朴有天从创作的凝神中抽身出来时,已经是深夜了。他走出公司为他专门配置的创作室,准备回家。
路过录音室时,他停住了脚步。明知道这么晚人应该都已经回去了,他最终还是忍不住推开那扇门想看一看。
却突然愣住,昏暗壁灯下,一个人影蜷缩在墙角的休息沙发上。
他推开门走过去,看清长发掩映下的那张脸庞。
宋雪璃醒来时,发现身上披着一件外套,而外套的主人的头正靠在沙发扶手上,呼吸沉缓均匀。
她不敢动,怕惊醒他,就那样维持不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脸。
如果不是有人推开门,宋雪璃想也许就能那样看着他的睡颜,不知不觉过了一辈子。
门口站着的是丝谷御南。他推门的动静也惊醒了浅眠的朴有天。
丝谷御南看着宋雪璃,然后走过来,挥开外套,拉起她就往外走。
她蜷在那里不动太久,腿脚发麻,被丝谷御南几近粗暴的拉扯着往外走时,接连撞到了桌角和门框。
朴有天很快追出来,一把拉住宋雪璃另外只手。
丝谷御南发觉了,便回过头来:“你干什么?”
朴有天慢慢收回手:“她刚睡醒,你慢点。”
丝谷御南突然笑了,他把宋雪璃拉过来,箍在怀里,让她背对着朴有天。他全程都用着蛮横的力气,宋雪璃挣扎了一番,却毫无用处。
朴有天紧紧捏着拳头,呼吸渐渐急促。
“听说你从来不和人冲撞的呢,现在这样生气,是心疼了吗?”丝谷御南一边说,一边慢慢拂开宋雪璃肩背上的长发,然后飞快地扯开宋雪璃的衣服,露出雪色肩膀。
“Shi!”宋雪璃的狠狠咒骂也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和说话。
伸出手第一次想揍人的朴有天突然停住了动作。
“看见了吗?这个疤痕,你知道它是什么造成的吗?”丝谷御南轻抚着宋雪璃肩上一个圆形伤疤。
“我告诉你,是枪。”
“你会心疼吗?那那时宋雪璃在港口等你一天一夜的时候,你在哪里?后来,她为了不嫁给军火商,自己给了自己一枪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她伤口感染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眼见成功击溃敌人,丝谷御南笑着理好宋雪璃的衣衫,继续用蛮力将她拉着前行。
宋雪璃反抗无果,只得死命回头看着朴有天的方向。只看了一眼,她便又回过头去。
她不忍看那个骄傲明亮的男子,站在那里,好像被抽去所有力量一样,不得不靠着墙,紧闭的眼角,不断沁出一颗又一颗滚热的泪滴……
当现实扑面而来,你会不会把手放开
不需要做律师的妈妈详加解释,十七岁那年,朴有天就已经知道,如果阳光撞见黑暗,更多时候的结果,通常是,光明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