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客栈。
江银子好梦正酣,突然被人摇醒。
又是阿花,他怎么老喜欢夜半闯她的房间呢?
沈墨珺见她醒来,不由分说把她拉起来,走到窗边揽住她的腰,低头对她说:“不要怕。”
他的嗓音低沉,却像这春夜里的风,微微柔柔的,让她不知不觉就沉溺其中。
然后,他一脚踏地,借力点足而起,踩过窗框,往上纵身飞起,落在客栈的房顶。
这就是……轻功啊,传说中的轻功啊。江银子激动得都有些发抖,沈墨珺以为她害怕,竟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盖在她的眼皮儿上。
嗯,浪漫是浪漫啦,可是他们这是要飞去哪儿啊?她正要抗议,他却倾身一跳,好像是……从房顶跳下去了。
妈呀,不系绳子的蹦极,她第一次玩啊。她赶紧反身紧紧搂着他的腰。
终于脚踏实地了,她立马扒拉开他的手,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让一颗狂跳的心恢复正常。
他们落足的地方是一个马厩。不一会儿,他已经牵过来两匹毛色油亮的马。
这是……
看出她的疑惑,他一边递给她一根缰绳,一边解释道:“那几个轿夫不是常人,大概不是你们江家的。”
哦,原来是要逃跑。可是他真够义气,落跑还惦记着她。这一次她可一定要玩够本了才回去。
这么想着,她已经忍不住摩拳擦掌地攀着马鞍上了马。
在以前,不对,在二十一世纪,她也在马场里骑过几回马,骑术说不上精湛,可是跑几圈那是完全没问题的。只是碍于场地限制,每次都不能纵情驰骋。这下好,跑它个天荒地老都没关系啊。
她快乐地扬起马鞭,pia地拍在马屁上,沈墨珺心中暗叫不好,可是已来不及阻止,那马儿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
江银子少考虑了一个问题,就是马场的马都是参加过基本培训的,不会伤人,可这马,那是活生生火辣辣的古代马啊。性情本来就彪悍,再加上那么一鞭子,真是十个刘翔都望尘莫及啊。
那生猛的速度,甩得江银子心里直抖,慌乱间连马缰都牵不住,只能死死抱住马鞍,闭着眼睛一直大叫。
身后有马蹄响起。江银子壮胆睁眼往回一看,差点没哭出来,可是心里却踏实一半。
是沈墨珺,他快马加鞭地赶了上来,终于和她并驾齐驱,然后侧过身体,探手一捞,终于拉住江银子坐骑的缰绳。
他不急着拉紧,而是先喊了一声:“抓紧点!”
江银子听话地把马鞍抱得更紧一些。
沈墨珺这才收手一拉,那力气着实大,那马儿前蹄腾空,嘶鸣一阵,终于不甘不愿地停了下来。
然后江银子只感觉身体一轻,人已经被拦腰抱到了沈墨珺的马上。
呜呜呜,眼泪终于哗啦啦滚落下来,她怕死了。
她不过是个高中生嘛,出了车祸就算了,还被丢到这没有电脑没有德芙连可乐都没有的地方来。那也算了,现在还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呜呜呜,老天爷,带不带这么玩人的啊。
她抱着沈墨珺的腰,闷在他怀里,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感觉到他的手轻轻地拍在她的背上,江银子在漫天的黑暗中又看到了一点星光。还好,有个美人可以聊慰心灵。
“谢谢你啊,连逃跑都捎带上我。”
说完,她也哭累了,就小脑袋一耷,睡过去了。
那抱着她的人,却僵住了。
对啊,他为什么要带她走呢?说到底,他们又不是一伙的。可是他一想到走就下意识地想到了带走她。
这到底,是为什么捏?
“来,啊 ”
这天的福来饭馆很安静,许多客人都忘记聊天八卦,因为他们的视线都被集中到了饭馆中的某一桌。
女娃不过十五六岁,长相清丽,笑起来眉毛眼睛都弯弯的,十分讨喜。这不是重点。
她身旁坐着一个十七八的白衣青年,眉目如画,比镇上青楼的花魁还美丽许多。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女娃一直在给那青年细致耐心地,喂饭吃!
哎哟,看不到吗?人家阿花的手受伤了,因为为她牵制马拉缰绳才受的伤,她当然要负责到底。所以她义不容辞地担下了给他喂饭吃的任务。
“青菜配饭,啊 ”她张嘴示范。
沈墨珺张嘴咽下。然后他低头看看右手,它已经被某人裹满麻布,饱满得像一颗刚出笼的馒头。其实,习武之人,左右手都练过,他左手吃饭也行,可是看她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最后还是随她去了。
“红烧肘子配饭,啊 ”
他正想事情,没听见她说话,张口吃下,又马上吐了出来。
哇啊啊,阿花,太破坏形象了啦,快重新给我咽下去!
“我不吃肥肉。”
“身为一个堂堂的男子汉,怎么可以不吃肥肉呢?来,乖,吃下去,长肉肉,你太瘦了。啊 ”
这一次他不再配合,抿着嘴只看着她。
软硬兼施,他却铁了心地不吃,连话也不再说。
真是伤脑筋。这种时候该怎么办呢?想起以前看过的某电视剧的情景,江银子悟了。
好,出绝杀。
“乖乖张嘴,不然我亲你了哦。”
沈墨珺眼神一闪,嘴巴却无动于衷。
诶?没用?不该呀。还有,这家伙,嘴巴闭那么紧,再配上她刚才说的话,那简直等同于一种无声的邀约诱惑啊。
江银子突然觉得有些天干物燥,她的手心都烧起来了。
可是话都说出口了,这时退缩也不是她的本色。于是她果真慢慢靠近他,作势要亲他。
那一刻江银子的心里真是矛盾得要命啊,既希望他不张嘴,又怕他真的死鸭子嘴闭到底。可是她都离得他那么近了,他也没有要推开她的意思,他到底怎么想的啊啊啊?
正准备闭上眼睛一亲到底的时候,沈墨珺突然抬起手来。只片刻间,他手上包裹的麻布就被内力崩开,然后,他竟一把握在了桌旁的剑柄上。
啊,大侠,我开玩笑的,不用玩真的吧。江银子以为他恼羞成怒要举剑砍她,吓得她一把抱住脑袋。
“躲桌子下面去!”他话音未落,只听见铿锵一声清脆响声荡开。
原来竟是他抽剑回身,迎上了向他背后劈来的一刀。
江银子赶紧滚到桌下去。倒不是她怕死没义气,而是她知道自己三脚猫,如果贸贸然去帮他说不定反而会拖累他。
那轿夫里果然有上官唐人的手下,一路留下暗号让上官唐人派来的人追踪而来。本来是想放线查到沈墨珺的老窝,却不料他带着江银子半路脱逃。这才决定再找到他就痛下杀招。
上官唐人的人很多,好在不久就赶来沈墨珺的援兵,两方人马激战几个回合,沈墨珺一方终于突破重围。
上官唐人的人落荒而逃后,那赶来的援兵竟然齐齐在沈墨珺面前跪下来,异口同声高声大喊:“恭迎二当家。”
店里的人跑了个七七八八,安静得不得了,江银子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有点紊乱急促。
二当家,那是什么意思?
正疑惑着,她突然发现身边不远处有人。回头一看,竟是沈墨珺蹲下来,在桌外看着她。
“你是……”
他点头,为她解疑答惑:“土匪。”
她在膝盖上擦擦手心的汗水:“哦。”
“跟我走吗?”
“……不。”土匪耶,土匪耶,她跟着他走做什么?送羊入虎口?
“是吗?”他的口气听不出情绪,只是他接下来的话让她跌了一下下巴,“可是,这几天的食宿费都是我在付呢。”
美人土匪哥原来是个斤斤计较的小气鬼呢。
江银子撇撇嘴,从怀里掏出离家时江老爹给的银票。
一张。
“不够。”
两张
“不够。”
……
整沓。她就算吃的是金睡的是玉这下也该够了吧。
哪知那美人还是摇摇头:“不够。”
她气得无语凝噎。
他给她解释,帮她算账,循循善诱:“这两天,我做你保镖了吧?我满足你的喂食欲了吧?我还为你受伤了。”
啊呜呜,他做什么土匪啊,搁在现代,他完全就是个谈判专家啊。
“不够怎么办?”
“以肉偿债。”
诶??好惊悚的提议。
他已经站起来,拍拍皓白似雪的衣角:“我一直差个跟班丫头,你就给我干活抵债吧。”
江银子钻出桌子来,很想解释一下,她干活不行,她以前在家就被冠以“绝对的家务白痴”这样的荣誉称号过。
她没说出来,就有人抢话了。
是被打趴在墙角的一个轿夫,他是江老爷死乞白赖要求后加入上官唐人的轿夫队伍的真轿夫。他刚刚被踹倒在墙边,现在缓过气来,因为牢记老爷的吩咐,所以奋不顾身地叫着:“小姐!”然后举着一把刀要冲过来。
电光火石间,沈墨珺拍起桌上一根筷子,指力一弹,它就穿过那刀面,笃地一声定在了那轿夫身后的墙上。
而那刀面上,赫然一个圆而整齐的小洞。如果不是身陷其中,江银子都要给他叫好了。
轿夫呆住了,江银子也呆住了。
“你刚刚好像有话要说啊?”沈墨珺回头看她。
江银子扯开一个狗腿的笑:“没……没,没有。我只是想问问你,饿不饿,渴不渴,需要捶腿吗……”
呜,她没种,她小孬。
沈墨珺看了她欲哭无泪无可奈何的表情一眼,回过头去,嘴角竟是有一丝淡淡笑花。
“二当家,这位姑娘是……”有人上来问。
“压寨的。”
哦 一帮人恍然大悟。
而江银子却再次无语凝噎。
压寨的,押债的……美人阿花,你倒是说清楚点呗,多招人误会啊啊啊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