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忽然就如来势汹汹的潮水,猛地退去了所有剧烈的身形和喧嚣的色彩。此时,只余那清冷的月光携着昙花幽暗的芬芳随那模糊的身影蠢蠢欲动。画面细微而缓慢地变幻着,动与静契合得如此完美,严丝合缝。只是失却了声音的热闹,一切就如同哑剧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是谁,在那精心搭建的舞台中央恣意而忘情地舞动着?忘情抖落的汗水,点亮了周遭人痴迷的眼,绚烂明艳了夜的沉寂与厚重。旋转。旋转。旋转。那纤细而又如蔓藤般柔软扭动的腰,散发着诱惑而危险的气息。
华贵的服饰。精致的装扮。可口的食物。醇香的美酒。觞筹交错,光影横斜。这似乎,是一场华丽而盛大的宴会。而宴会上那些散发着奢靡与酒肉只气的达官贵族们都用迷离渴望的眼紧盯着舞台中央那个依旧在翻飞的身影。欲望,如此明朗地膨胀。
她是谁?舞台中央的那个身影是谁?为什么,这一切都显得如此熟悉而又如此陌生?
那是我吗?那个跳着哀艳的舞蹈人,是我么?可,我为何而舞?哀伤忽然就如风鼓满了心脏的每一个角落,如银针扎痛了每一根神经。
是不是,将什么不甘愿地生生遗忘了?
血,从顶端缓慢地流溢。血腥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一瞬间,画面就被这铺天盖地的红给全然遮蔽了。而谁在耳旁私语呢喃:“为什么,结局会是如此?”私语呢喃轻诡如魅。欲抓住这隐秘的来源,却又剩下庞大的死寂。
无声的世界沉闷到窒息。忽然之间,有微弱的光挤了进来,一瞬梦境就已支离破碎。三更,梦醒时分。熟悉的环境,带来对恐慌的安慰。梦中的那些弥漫而浓烈的悲戚,化成眼角碎裂冰冷的泪。
头疼若潜藏在内里的虫,轻而持续地啃蚀着血骨。丝缕缠绵,因难以捕捉而无法摆脱。残存的睡意被全然浇醒,我索性起身离床,走出了房门。
自那场大病之后,这诡异迷离的梦就与我缠绵不清。那一成不变的场景,颜色与哀伤的情绪却在一层一层逐渐地浓郁。仿佛一个暗喻,隐藏着让人绝望而班驳的过去与秘密。曾向苏危询问过关于这无疾而终的梦,却被他一笑置之。不过一个梦,何必挂念于心。春绯,你想太多了。
是吗?为何我却瞧见他漆黑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或许,这个梦折射着我那一整年缺失的记忆。被我如此完整而利落地遗忘,是否也是一段毁灭的不堪。既然选择遗忘,为何又要这般折磨我于午夜梦回。
曾向娘询问过,却也只得到近似套好的说辞。一场突如其来的顽疾,我缠绵病榻一年。病势奇怪而汹涌,连御医亦束手无策。就在近绝望之时,我却奇迹般地康复。只是,将那一年的记忆悉数丢失。
再追问,便没了下文。但既然被这样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应是不愉快的记忆吧。丢掉,或许更好。
已是六月,即使夜晚溽暑也未退尽。空气粘稠而闷热,间或有昙花的芳香幽幽弥漫。月光,透过班驳的缝隙投下朦胧而庸懒的碎影。
夏至快到了吧?那么,夏祭也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