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了?我以为文羽能理解我的。”净心委屈得声音有些哽咽,害怕这段刚开始的恋情就此结束,还是先开口说话。文羽叹了口气,刚想开口说话,电话那头传来小狗吠叫的声音,文羽解释道:“两只小狗应该是流浪狗,看小家伙失去伙伴挺可怜,反正我是在外租房,可以自由饲养宠物,就把黄毛狗带回来了。”
“我可以去看看它吗,那只黄毛狗?”净心希望让文羽明白,自己不是对动物没有爱心的残酷女生。把死掉的白毛狗送到焚化场处理,是为了彻底消抹它存在的痕迹,只要伙伴或恋人的气息消失,黄毛狗就能很快忘记失去伙伴或恋人的痛苦。
文羽望一眼还在悲伤吠叫的黄毛狗,想起净心毅然抱着还没死去的白毛狗登上前往垃圾焚化场公共汽车时的笑容,心里莫名沮丧忧伤。半年的时间,以为自己对净心非常了解,结果却因为她与往常稍微不同的模样就产生这种情绪,甚至刚刚一瞬间还萌生拒绝她来家里看小狗的念头。
文羽使劲拍拍脑袋,对怀疑和排斥净心的自己感到厌恶,忙提高声音邀请:“当然,小狗一定会高兴的。啊,能麻烦你顺便带点新鲜肉来给它吗?小家伙似乎不喜欢狗粮。”本来以为流浪的狗不会挑食,把狗粮摆在它面前老半天,只是嗅了嗅,一口也没吃。
“我买多点肉菜,也帮你准备晚饭,好吗?”净心胆怯地试探着,心惊胆战等待电话那头文羽的回答,一秒仿若一年那么漫长。如果他拒绝,美丽的初恋是否也即将死去?净心实在不舍得埋葬和文羽之间的初恋。
文羽犹豫了半晌,坏坏打趣道:“那我是托了小狗的福才有肉吃的?净心的手艺啊,想想就流口水呢,我们等你。”放下电话,抚摸着稍微平静下来的小狗,文羽告诉自己,无论是怎样的净心都是自己喜欢和选择的女友。
门铃响起时,小狗又开始吠叫,文羽慌忙帮净心接过手中沉沉的购物袋,期待地笑起来:“看来晚饭是丰盛的大餐啊,看,小黄也馋嘴了。”说着朝被暂时戴着项圈系在阳台的小狗努努嘴,就提着食材走进厨房。
净心微笑着走向张大嘴巴拼命吠叫的小狗,试着伸手抚摸它刚刚洗过澡的柔顺毛发,转头向厨房方向问道:“取了名字叫小黄吗?”文羽把准备好的狗食端起来,还没走到厨房门口,被净心发出的一声惨叫吓得盘子掉落在地,新鲜的肉还渗出血水,弄脏了厨房白色地砖。
“怎么了?”文羽搀扶起跌坐在阳台落地玻璃门旁的净心,还在吠叫的小黄牙齿上带着血丝,净心白皙手臂上留下深深的犬牙印,脸上还挂着泪珠委屈地解说:“我不知道它那么认生,只是想摸摸它的脑袋而已。”文羽瞪一眼小狗,刷一声关上落地玻璃门,翻出药箱为净心手臂的伤口做紧急处理。
从在医院检查和打针到重新回到文羽家,文羽始终一脸担忧。“只是破了点皮而已,没关系的。”净心温柔地笑着安慰眉头一直没有舒展的文羽,一进门口就忙着往厨房走,“得重新给小狗弄食物,还有我们的晚饭,今天可是我们的初恋纪念日,浪漫的烛光晚餐也不错吧?”文羽轻轻拉住净心的手,笑着摇摇头:“交给我吧,保证是世界大厨级别的,你可以到处参观下,就当自己家一样。”
听着厨房里传出各种声音,刀子切着萝卜青菜,锅盆碰撞,水声,油的“滋滋”声,炒菜声,净心感到格外安心。进入文羽卧室,空气里弥散着文羽的气息,净心轻抚着桌面上每一样东西。手指突然停在一张合影上,文羽温柔地搭着女孩的肩膀,女孩也笑得非常甜美,紧紧依偎着他。文羽说过,他是家中独子,这个少女绝不是他妹妹。
净心紧咬嘴唇,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不是手臂的伤口,而是心脏位置。谎言?文羽说自己是他的初恋是骗人的?只是甜美的谎言?真傻,像文羽那么优秀的男子,怎么会不曾拥有刻骨铭心的恋爱呢?但照片也可能是文羽的堂妹或表妹。内心的魔鬼却无法平静,净心疯狂翻找文羽的书柜,就算合影里的女孩真是亲戚的小孩,也不能保证没有有更多被文羽藏匿起来的恋情。自己到底算什么?到底是文羽骗过的第几个“初恋”女友?
日记本里掉出一封没有收信人姓名地址的信件,粉红色信封,净心又咬了咬嘴唇,抽出信纸。从稚嫩的字迹看来应该是小学时代写的,那是真正青涩的文羽,真正的初恋。泪水划过脸颊,沿着抽动的嘴角流入口中,混着咬破的嘴唇流出的血一起淌进喉咙,苦涩又腥甜。模糊的视线只看到“我喜欢你”这几个字眼,净心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感觉快要窒息在嫉妒中。
“净心?你在房里吗?不会睡着了吧?出来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文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净心忙把信纸塞回信封,使劲擦拭泪水。直到镜中苍白的脸堆满笑意,才打开房门。
文羽说谎了,自己并不是他的初恋。但是,他是自己的初恋,所以他必须以“净心初恋男友”的身份留在自己身边。只要不拆开谎言的封口,谎言迟早会死在心底,净心相信至少现在文羽是自己一个人的恋人。
庭院的秘密
烛光映照下的净心目光却如冰霜般刺人,文羽还是温柔地对待她。直到晚饭结束,净心始终没有开口提及那张合影和那封情书的事情,细心的文羽还是察觉了女友的不快。
“晚饭后吃点巧克力蛋糕,可以让人开心点哦。”文羽把巧克力蛋糕和咖啡放到净心面前,又坐下来拉住净心发凉的手,“是不是小黄把你吓坏了,要是你跟小黄相处不来,我问问学校有没有同学家里能养,送人吧?”净心睁大乌亮的眼睛注视着满脸真诚的文羽,关于桌面那张合影,关于那封情书的问题都涌到喉头,却还是开不了口。因为那些也许是文羽不愿意告诉自己的秘密,是会揭穿他对自己说过的甜言蜜语的谎言。
每个人都有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不能被人揭穿的谎话。只有把可怕的秘密埋葬,用谎言覆盖,就像那些被自己埋葬在庭院下的往事,只有严实地覆上泥土,不让任何人看到泥土下的真相,树木才能开出新的花朵,自己才能开始新的恋情。
净心使劲摇晃脑袋,微笑着解释:“小黄今天也受到惊吓了,才会那么凶。看看,吃饱了叫累了,睡着的模样多可爱。”文羽顺着净心手指方向望去,阳台上落满纯净的月光,小黄在月光下蜷缩熟睡着。
“巧克力蛋糕好甜呢,真希望我们也能一直那么甜蜜。”净心端着蛋糕吃下一口,弯着眉眼笑起来。
电视上开始播放新闻,一向关心社会时事的文羽被新闻吸引了,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看。女主播化着浓妆的脸精致却没有太多表情,红艳的嘴唇报道着:“一周前失踪的北陵高中高三复读生秦北生至今下落不明,家人和校方……”女主播眼神犀利的眼睛突然直瞪电视外的净心似的,吓得净心手里的托盘差点没拿稳。
文羽喝口咖啡,蹙着眉头思索着,突然想起什么,指着电视屏幕上角秦北生的照片:“我记得净心穿过这件校服,你也是北陵高中的吧?这个失踪的男生,你认识吗?”净心惊恐地拼命摇头,仿佛要努力否定随时被揭露的秘密般,颤抖着声音澄清:“完全不认识,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说着便慌忙放下蛋糕盘,抓起袋子快步向门口走去。文羽边放下咖啡边找外套,紧张地喊着:“等等,我送你回去,有点晚了。”
追赶上大步行走的净心,一把拉住净心冰冷发抖的手,文羽还是忍不住好奇地追问:“净心对那个北陵失踪的男生,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月光落在净心脸上,照亮她惊恐的眼睛,发白的嘴唇,但净心始终坚定地点头:“高中时期我只认识自己班里的同学。”文羽有些失望,但还是信心十足地笑道:“没关系,那我明天自己去北陵高中找人问问,看有没有头绪。”
净心望着文羽,突然有些迷茫,为什么像文羽和自己这样努力藏匿秘密说出谎话的人,偏偏喜欢挖掘关于别人的真相呢?只要本市各大中小学发生的事件,文羽一定会发动校报成员一起去查访,更别说这次是失踪事件,对文羽来说确实很有吸引力。
萧瑟的夜风阵阵拂过满庭的树木,那株最小的树看上去风中摇曳,净心关上家门前,文羽突然指着那株最小的树问道:“那株新树是最近才种的吗?看来净心没把它种好,不如明天我帮你重新种上?”
“不用了,明天我没有课,想在家休息。报社活动麻烦文羽帮我请假,好吗?”净心一手抓着门板,坚定地提出请求,文羽只好点头答应,笑着叮嘱净心要乖乖吃药吃饭。打开灯光,一片粉嫩的花瓣飘落下来。
一觉睡到午后的净心,还没洗刷完毕,门铃就响起。文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抬起手里的蛋糕盒子:“怎么样,今天伤口还疼吗?”
品尝是芬芳甜美的水果蛋糕,净心脸上又露出文羽熟悉的恬静美好笑容。放下蛋糕盘,文羽脸上的表情却严肃起来,认真地望着净心:“要是净心和秦北生曾经同班就好了,也许能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情。”
见净心一脸迷茫,文羽叹口气解释道:“秦北生是唯一的复读生,而且性格比较内向。”在校园里问及关于他的事情,大多是三问三不知,而校方也只说估计他是复读一年压力太大,才会有这次的失踪。文羽知道不该怀疑净心有事隐瞒自己,但昨夜看到新闻后净心的表现还是让文羽在意。向北陵高中校长借了09届毕业生合影,净心和秦北生确实不是一个班级的。
“这些事情就等公安人员处理吧,文羽的好奇心不要太贪得无厌哦。”净心挽住文羽,带着撒娇的口吻倚靠在文羽肩膀上摩挲。待到文羽轻声呼唤净心时,才发现她已经带着天使般的笑容睡去。文羽的目光透过敞开的窗,落在那株经过一夜冷风吹拂,有些摇摇欲坠的小树上。小心翼翼将熟睡的净心安置在沙发上,文羽寻到铲子,来到庭院,准备重新栽种这株随时会倒下的小树。
庭院里其他树木都开满花朵,整个院子飘逸着醉人的芬芳,文羽挖开覆在小树根部的泥土,准备把坑挖深些再重新种上小树。工具触到坚硬的东西,发出铿锵的声音,铁盒沾染着泥土,打开盒子,满满的照片书信。拍摄照片的地点和时间都不同,相同的是照片上的男生,这张有些苍白的脸文羽从昨晚到今天上午看了无数次,绝对不会认错。照片中的人正是北陵高中失踪的秦北生!
“文羽。”正准备拆开信件的文羽,被身后传来的幽幽呼唤声吓一跳,铁盒掉在地上,东西散落一地,秦北生的学生证也掉在泥土上,文羽惊恐地抬头望着没有任何表情的净心。就算不用开口询问,净心也明白自己心中的疑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