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出了密林,赶到一处热闹的城镇,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出了密林,我们没有等到其余的人,那几个死士便要继续护送我们,被我死命阻止,他们已经一身鲜血伤痕,此刻最需要的不是跟着我们奔波,而是休息养伤。
最后,只剩下我,锏影,纪情三个人,我们跟雷渊云青走散了,锏影不知道我们是待在原地等,还是继续前进,我冷静地分析过后,认为我们还是继续往南方走去比较好,只是一路上我还是给他们留下了只有云青看得懂的隐蔽记号。
几袭长披风遮住了我们血迹斑斑的全身,我们神色从容地走进镇上的客栈里,要了两间比邻的房间。
“小姐,我们现在安全了吧?”纪情抖开包袱内的干净衣服,心有余悸地道。
我疲惫地用热水擦了擦脸,并不瞒她,“昨晚的只是个开头,后面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你别大意疏忽了!”
她帮我换下脏衣服,突然问道,“小姐,你说,他们,会没事么?”
我低头看她,她眉尖微蹙,秀美的脸上荡漾着一片担忧,我当然知道她是为谁担心,“云青的武功比我们都好,而且那些人主要针对的是我,他们会没事的。”
“真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卑鄙,就不能让我们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么?”纪情恼怒地低嚷。
“哼,我早已不指望自己这趟能平平安安地到达南方,只是,这些人下手太快了,还没出京师周围省份就下这样的毒手,还不知道后面有什么等着我们呢!”
“那怎么办?我们对付得了一时,但他们人多势众,除非我们也能调到江湖势力,可是这里不是我父亲的地盘……”纪情焦急地道。
我沉思,调动江湖势力?
此刻,清歌的那块玉佩正贴着我的肌肤,只要我把那玉佩拿出来,清歌说了,遍地都能找到他的人——可是,那股江湖势力是否也已经渗透到了清歌所领导的江湖势力里,如果我打赌冒险,结果却一着走错该怎么办?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我身边还有锏影和纪情,我肚子里还有一条未成形的鲜活生命……
“小姐,你在想什么?”纪情噘嘴推推我。
我回神,笑了笑,“这次,你给我多准备一些干粮,咱们的干粮都丢了,以后没得吃就惨啦!”
纪情当然知道我没有告诉她实话,气呼呼地推了我一下,端着脸盆出去了,锏影闪了进来。
“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我也禁不住着忙起来,要是只有我们三个人,我实在不敢相信我们能平安走到南方,可是想起那些死士的死,我又迟疑,心里矛盾地希望他们不要出现。
“小姐放心,实在不行,锏影会去调动江湖朋友!”出门在外,锏影便改口叫我小姐,以防隔墙有耳。
“暂时不用,我们就扮成普通路人,看能走几时算几时吧!”我打断他。
找江湖朋友,岂不打草惊蛇?
白天好好地休息了一番,锏影买来一辆破旧的牛车,将里面尽量整理得舒适,我和纪情把脸涂黑,扮成乡野人家的女子,在傍晚的时候结帐,离开了这座小镇。
想了很久,我决定采用这打破常规的作息方式,但愿能瞒过那些杀手一时。
这样白日潜伏,夜晚行走,过了好几日,还是没有遇到云青他们,而我身体渐渐支撑不住,只得再次歇息,耽搁了赶路,这一耽搁,又出事了。
天明时我们赶到了一个热闹的城里,我只觉得肚子沉甸甸的,整个人倦累万端,锏影不敢再走,不顾我的反对,坚决要在这里停留一天一宿,我也实在没有力气跟他唱对台戏了,匆匆找了家客栈,锏影给我找来了一个当地医生,把了半晌脉,只说我一路劳累,体力透支,一般人只怕流产都有可能,所幸我和孩子意志都十分顽强,尤其是孩子,附着在我的体内尤其紧密,是万幸之事,最后医生开了几服安胎药让我服下,锏影为防万一,偷偷去问了好几家医生,都说没有问题,才放心买来药给我煎服,这一来,在这里就停了数日。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他们都瘦了一圈,我心中歉疚万分,纪情却笑道,“只要这孩子生出来不像妈妈这样刁钻古怪,我就是再掉几斤肉也值了。”
纪情与我向来主仆界限不很分明,她原本也只是为了云青才甘心留在我身边的,与我说话一向随意,我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锏影却从我初识时就当我是主子,绝不逾距,他便十分不惯纪情和我调笑。
“王妃和未来的王子都是人中龙凤,怎么能说是,那个呢?”锏影蹙眉道,不愿将那大逆不道的词语说出来。
纪情伸伸舌头,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窗棂边突然传来“格——”的一响。
我们三人急忙奔了过去,那上面颤颤钉着的,竟然是云青的随身长剑!
纪情马上脸色大变,我们还来不及说什么,她已经跃出窗子,向远处那道黑影急奔过去!那停在原处的黑影仿佛十分悠闲,一见纪情追来,便往前飞奔,如同逗弄一只握在收信的鼠儿一般,我一看大事不好,这黑影分明是要引开纪情!
“锏影,你快过去拦回纪情,拖也要把她拖回来!”
“可是,小姐你一个人在这里——”锏影迟疑地看着我,只这一迟疑,我看到纪情已经快要接近黑影了。
“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我果断地道。
锏影点了点头,随即飞身赶了过去,霎时间,三人的身影一齐消失在黑暗中。
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邪魅轻笑,“你以为让他们两人离开,就能保住他们的性命了?我派出去的高手,可不是这两只三脚猫能打发的!”
我冷静地转头,敞开的门边,倚着一道高挑的身影,黑色长袍,领口翻着一圈名贵的貂皮,衬得他一身皇子贵介之气丝毫不减。他嘴边叼着一根金黄的草根,吊儿郎当地看着我,可是我眼中看到的却不是他俊美如昔的皮相,而是他比往日更加冷漠十倍的嗜血眼神。
果然,我和皇上的推测都是对的,可是我没想到,重生后的他,不但没有消除那一腔野心,还把矛头直接对准了我和清歌。
“好久不见,勇王殿下!”我微微一笑,坦荡荡地,仿佛我天天都能看到死而复生的人一般。
他有趣地卷起嘴角,走近我,轻佻地挑起我的下巴,“啧,怀孕了还这么美,清歌真是好福气,连我也忍不住心痒!”
我微微偏头,脱开他有力的手,依旧笑得十分自然,“不管你承不承认,你依旧要叫我一身嫂子,动手动脚,未免不雅。”
他定定地看着我,我坦然回视,不卑不亢,“不错,从容镇定,气度不凡,果然不是一般的女人,那么,咱么叔嫂客套完了,你是否准备好跟我走了?!”
“虽然我想说,绑架我未必能让清歌就范,但是我知道你也听不进去——我这一副样子,殿下以为我还能走几步远吗?”我淡笑,并不移步。
“你既然清楚你被绑架的身份,就不会等着我给你去雇轿子吧?”雷泽皱眉看着我,仿佛我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只有轿子才能彻底遮住我不是吗?难道殿下打算大刺刺地带着我在路上,回你的大本营?”我也回他以诧异的挑眉。
他狭长的眼中光芒闪烁不定,“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没死的?朝中还有谁知道我没死?”
“从我见到那个假王时,那时我便想起清歌曾告诉我,你用一个替身代你去接受封号,只是后来被清歌使计清除了。不过一个也是替身,两个也是替身,殿下养着几个替身也就不足为奇了。先皇显然也了解我的想法,就觉得这怪有趣的!”
“既然他知道,为什么不下令来抓我?”雷泽冷冷地看着我。
“我想,他心里,还是有一些父子亲情在吧?只是我的推测而已。”我耸肩补了一句,因为我看到雷泽的嘴角泛起嘲弄的笑容。
“只有你这种女人才会天真地做梦,父子亲情?哼,即使有那么一点也不是对我和雷渊,他不过是要给即位的儿子留下一个好名声罢了!”
果然是一父所出,都太聪明的过火了。
“现在这个皇帝不是也吃过他的苦头,你不就是他耍弄宫廷权术下的牺牲品,以你的聪明,你会不清楚?”雷泽逼近我。
我不在意地笑,“牺牲品就说的太严重了,不过各取所需罢了,人生在世上,不就是被人利用或者利用别人吗?比如你能如此了解我们的行程,雷渊应该给了你不少资料吧?”
是的,能将我们的路程摸的如此熟捻,以致处处抢我们上风,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我们当中有内奸,可是这直接去南方的路程安排只有雷渊,我,皇上知道,排除了我和皇上,只有雷渊会透露消息了。
可是,我心里却无法怪他,也许,见识了昨天的杀戮以后,已经发现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受伤,我只能怪自己不够谨慎吧!
雷泽诧异地看着我,“你不恨他?你对他够好了,他却背叛你……”
“无所谓,我真的无所谓!”我静静地打断他的话。
雷泽看着我绝对不可能说谎的眼神,终于道,“不是他告诉我的,但是你应该能猜到到底是谁!”
我一愣,不是雷渊,还能有谁?难道是……
“我不会把雷渊拖下水,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不管谁坐上皇位,他的梦想都不变,我又何必将他打破呢?”雷泽道。
我对雷渊其实了解不多,却知道了一件事,不论清歌,还是雷泽,都不愿意他受到伤害,也许,就是因为他是所有皇子中,离皇位最远的人。
“走吧,只要你能把我带出去!”我狡黠地微笑,丝毫不亚于雷泽的邪魅。
宽敞的轿子,竟比我坐在自己的马车里还舒服,我再次见识了雷泽的狂妄,他竟然就这样让人抬着轿子,跟在他后面,丝毫不怕旁边不知道几万束关注的眼光。
也罢,坐着轿子也挺好,不管怎么样,保命才是最关键的举动。
可是天公不作美,走到半路上,下起了大雨。这寒冷的天气里,下雨尤其让人恼恨。
一行人匆匆来到路边的一处庙宇里,小小的,很干净,一下子隔绝了外面恶劣的天气,霎时让我想起那次在破庙中和爷爷相处的情况。
我好奇死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那间庙,天日的庙宇本来就大同小异,这一路上我坐在轿中,人在勇王的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他不需我出轿,我也就没什么机会记住路程,更不能肯定这是不是我第一次遇到刺客的破庙,如果是的话,那么命运之轮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可就太有意思了!
“你做到这边来。”雷泽站在中央那堆火旁,冲百无聊赖捧着零食吃的我招招手,我慢慢走过去,迎着他的邪笑。
“既然你是对清歌而言无比重要的俘虏,我当然不能冻着了你不是?”
“你不说我也不会亏待自己!”我微微一笑。
“那么,看在我这么殷勤的份上,你是不是要把东西拿出来了?”雷泽笑得跟那个死翘翘的先皇简直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什么?”我眯眼,产生了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