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到手里掂了掂,挺沉的。打开一看居然是整整一万块钱。
“晓华。你这是。”
“年终奖。你收着就是,额外的奖励。”她笑着说。
“可,我的卡上已经有年终奖和工资了。”我撸了撸身上的短大衣,你瞧,这就是用那钱买的。
“让你收着你就收着,那里有这么多废话。”
我想象也罢,别扭什么呢?就算是花不着给父亲和蕊姨寄去也好。
晓华把我扯到电脑前,打开了一帧图文并茂的新闻网页。标题是顾家秦家即将联姻,金童玉女缔造清城佳话。标题下面是顾思远和秦璐相依相偎的宴会照片,在22吋液晶屏幕的高分辨率下,脸上细腻的肤质都清晰可辨。
经过了昨晚的变故。
现在的我可谓是宠辱不惊了。
他与谁好又关我什么事呢?
秦璐之前很早就说过,婆婆主动找过她请她嫁入顾家,如果双方都不是这么笃定的话,又怎么会允许这样的新闻流露出去。
或许,医院里婆婆根本就没有睡着,她等的便是和儿子谈判的那一刻吧。我这个弃子又被她利用了一回,不仅成功的拖延时间赶走了苏茉,而且不知用什么手段迫使桀骜不驯的顾思远肯低下头来允婚。
我想起了临走前顾思远充满歉意的拥抱。
一声对不起,他究竟是想对谁说呢?
“算了,袁舞。我们大不了重头再来。”晓华揽住了我的肩膊,用她的双手拍抚着我。
是啊,重头再来。
我才28岁,经过了这么多的磨难,我再也不是年少不更事的小袁舞。现在的我是成熟知性的都市女性,或许有点点的傻,但是丝毫不会令我看起来再像一样单纯好欺负,另外,我还得回了父亲的爱,不是麽?俗语说得好,有得必有失,原本就堪透的东西又何必再去苦苦计较。
晓华见我的面色凝重,不禁问出了心中的担忧。
“袁舞。你别是。舍不得了?”
了字说到最后几乎无声。她最害怕的事莫过于我既失了身,又失了心,她急急的问我。
我呵呵笑了,说怎么可能。
那样的家庭,就算倒贴我我都不愿意去。
晓华见我有了笑容,神态也算正常,她才呼出了一口气来。她说,要不你搬来我家吧,过年家里也没什么人,我们凑一起热闹些。
我跟她说等等再说。
顾思远还没有和我正式离婚,婆婆还躺在医院,这个年怎没过我心里还真没有底。
出门拦车却久等不来,我只好沿着公路慢慢的朝回走,途中我给灵川打了个电话,他告诉我小少爷检查后没事,只是受了风寒需要在家里静养,老夫人也已经没有大碍了,顾先生在医院陪着。他问我在那里,需不需要来接我。
我赶紧回绝了。
就这样慢慢走回去吧。
身体累一点心便不会彷徨。便不会想起顾思远,不会想起顾远航,不会想起灵川,翠花,秦嫂。更不会想起顾老夫人鬓边如同霜雪蓦然白掉的头发。顾家的花园很漂亮,就算是冬天,也会看到精心培育的花卉在其中开放,顾家的房子也很典雅,我最喜欢的是二楼的卧室,站在落地窗前可以俯瞰整个顾家大宅,我曾无数次想象着如果能看到绕在窗边的紫藤花开该有多好,绿意葱翠中清风摇曳起紫色的丝绦,隐隐的暗香袭来,带落一腔微酸的心事,如此的诗意盎然,像是画中的景色。
舍不得。
但是我却不能说。
很早的时候,嘉宁就说过我是个太过感性的女孩,对谁都比对自己好。看到流浪的猫狗就会想要往家领,看到沦落街头的可怜人便会掏光身上所有的钱,就算是隔壁家相处了一段时间的老人去世,我都可以哭的一塌糊涂。
总以为四年来我改变了许多,最起码心肠是变硬了的,再不会把多余的感情和怜悯送给不相干的人。可是,今天我才看清了我自己,原来,一切都还是原样。
嘉宁说这是善良,与生俱来。
原来我还是不可以做到无情无义。
我有没有失了心,不敢细细去想。我知道的便是与他再纠缠下去便是一次比一次更加心痛的对待,我还没有傻到极致,所以,在恰当的时候,我应该可以全身而退。
就像晓华说的那样。
重头再来。
新生活或许没有锦衣华服,没有美酒咖啡,更没有俊男靓女,可我却安于这种宁静的清贫。
顾家笼罩着死气沉沉的气息。顾远航窝在房间里,连三餐都是灵川端进去吃的。顾思远几乎天天都在医院里呆着,除了回家换衣服便没见过他的人影。他回家的时候我多半在睡觉,或是独自在花园的连椅上坐着,就算见着了也是匆匆一瞥便转开了视线。
没有多余的解释,因为我去过几次医院,都被秦璐礼貌的挡了出来。我纳闷的是再也没听顾家的人提起苏茉。她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顾思远做了这么多的事,难道要的结果便是这般轻易的放弃?
我真有点搞不懂了。
年29的时候,婆婆出院回家。
她由顾思远扶着进门的时候,我正和翠花在厨房里炸藕合。
新鲜雪白的莲藕切成指宽的片,从中割开不离断,然后在里面抹上调好的馅料裹上芡粉下油锅炸熟,金黄的外皮下酥嫩的莲藕,合着肉馅的香气,吃一口唇齿留香。
顾家的年味轻,不像寻常百姓家会忙整整一个年节。我听秦嫂说,基本上春节都是酒店送的宴席,很多吃不完就浪费掉了。
闻到食物的香气,婆婆和顾思远都是一怔。
我不仅炸了好吃的藕合,还有小如虾球的丸子和手指细长的酥肉。
离开龙伊的四年,我学会了很多的东西,这些手艺便是其中之一。
婆婆面色淡淡的看我一眼,对身后的秦叔说定粤香楼的菜,晚上有贵客要来。秦叔喏了一声走去了偏厅里打电话订餐。
翠花手里端着已经装盘的藕合和蘸了椒盐的丸子酥肉,看了看情形没敢往上端。
“袁舞,你过来一下。”
顾思远脱了身上的黑色外套,神情冷淡的喊我上楼。
我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跟着顾思远上去。
二楼的卧室,许是我住得久了也习惯的缘故,很多地方都带了袁舞独特的风格,只插一只花的花瓶,桌上散乱着的书籍和甜点,还有午睡后还没来得及整理的床褥,都显示着这里的人间烟火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