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和王夫人哪知宝钗的心思,只当她去了半天,累了,就吩咐她回去好生歇着。等宝钗下去,娘儿两个又继续说着刚才的事。
王夫人问贾母道:“老太太经过的事自是比我们多得多。要是那林姑娘真的心里暗恨我们,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贾母在软榻上活泛了一下身子,方才说道:“林丫头毕竟在我这儿住了那么多年,她的心性儿我还是了解的。当初我们硬生生地拆散了她和宝玉,又把她送给北静王做妾,你想,她能不恨死我们了吗?如今,她刚刚做了庶妃,倒也不能对我们怎么样。所以,此事也不必急在一时。我们只要防着北静王宠她就好了。即使做了王妃,要是北静王不喜欢,也是一个空壳,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王夫人见贾母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心下也觉安稳,试探着问道:“老太太想是有主意了?”
贾母看着王夫人笑道:“放心,不管怎么样,贾府是我一辈子的归宿,宝玉是我的命根子。林丫头再怎么亲,也亲不过宝玉。况且她又是那样的一个人。一切我自有主张。”
王夫人听了心中暗喜,又服侍着贾母喝了一回茶,方回到自己屋里歇着。
宝钗回到屋里后,只见宝玉正半躺在床上拿着一卷书看,旁边站着五儿,时不时地拈一块桂花糕,喂给宝玉吃。
宝钗一进屋就看见这幅情景,气不打一处来。见过北静王后,更觉宝玉萎靡不振,没有男子气概。挥手屏退了五儿,宝钗径自坐在一张椅上。宝玉见宝钗回来了,扔掉了书,就猴上身,涎着脸笑道:“姐姐回来了?见着林妹妹了吗?”
宝钗见宝玉那副模样,心中更觉厌恶,不觉烦躁的很,低声吼道:“就知道你那林妹妹,如今有了五儿,还是没个餍足?”
宝玉悻悻地说道:“我想林妹妹怎么了?林妹妹和我从小就是青梅竹马的,这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因为你,林妹妹怎么会被送去那个地方?”
宝钗听了怒极反笑:“因为我?你以为我愿意进这贾府的门?要不是太太过去求着我母亲,我怎么会嫁给你?你在这儿想着林妹妹,可知人家现在过得称心如意,一点都不记得你了。北静王现在可是把你那妹妹当成宝了。”
宝玉听了,当下脸上就变了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宝钗见他那窝囊样,心里就好受了些,也不理他,自己就到里屋歪着了。
过了几天,坊间都传着,北静王府的林庶妃,以前和贾家的表哥可是不清不白的。
这一日,水溶下了早朝,回府里歇了一会,换了一身家常穿的衣服,就喊上凌云出去了。也没坐轿,只带着凌云步行走着。凌云不知这主儿又是怎么想的,好奇地问着:“爷,怎么今儿想起来要出去走走?”
水溶笑了笑,道:“皇上日理万机,特意吩咐本王替他出来看看,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是否殷实。”
主仆两个闲意地逛着,不觉就走到了闹市街头。街上的人熙来攘往,摩肩接踵,水溶不禁满意地笑了,悄声对凌云道:“如今这日子真是好了,看来皇上治理有方啊。”凌云也不住地点头。
水溶走了一段时间,觉得身上燥热起来,就来到街边的一处铺子里,展眼瞧去,却是卖女人首饰的,刚想要退出去,却见那老板已极热络地迎了上来:“老客,您真有眼力劲儿,我这买卖可是有年头了。这都是祖传的手艺,打我爷爷起,就有了。您来看看,这都是才打的新花样,挑一些,带回去给太太奶奶们戴。”
说着就打开了一个个匣子,让水溶挑选。水溶此时倒来了兴致,老板一席话提醒了他,过些日子就是二月十二了,正是黛玉的好日子,何不买些送给她!于是就低下头仔细地选了起来。凌云好奇地望着自己的主子,从来没见他买过女人的东西,没想到自己有幸开了眼,心想着幸亏自己带了些银子。
水溶一会挑了两样:一样是一枝打磨细致的嵌宝石镂空丹凤钗,一样是一对墨绿的镶金耳环,满意地站起身子,让老板收好。凌云结过帐,水溶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匣子,刚想着要递给凌云拿着,想了想,就自己收在袖子里,领着凌云出了门。
甫一出门,就听对面走来的一个穿戴体面的妇人嘴里说道:“听说那北静王才纳的林庶妃原是贾家出来的,只是以前做小姐的时候,和她表兄有点不干净啊。”
那妇人旁边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掩嘴笑道:“真的吗?这大家子,都是不干不净的啊。要不然,凭着贾家的地位,怎么会把一个外孙女送给人家做妾啊?定是怕出了丑事,才出此下策的。”
两个女人说笑着进了店里,也不管对面的人是谁,兀自说个不停。
水溶乍一听,只觉得自己的头“嗡嗡”作响,这不就是说的自己吗?难道这事是真的吗?要是不是真的,贾母怎么会狠心把黛玉送来自己府上?就说了,天下哪有那么讨巧的事?
水溶本来大好的心情忽然烦躁起来,和凌云匆匆地回到府里,袖子里装着的匣子取出来,却直接扔进了柜子里。坐在书桌旁,却一个字也没看下去。凌云在旁边小心地站着,才发现这主儿连书都拿倒了。
水溶一肚子闷气回到书房,拿了本书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字,心里只是不停地回响着刚才那两个妇人说过的话。那两个人是蓄意为之还是无心之谈呢?水溶不得其解,心里琢磨着:那两个人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凭着黛玉那样的家世和容貌,怎么会被送来做妾呢?再说了,贾府毕竟是黛玉的外祖母家,再怎么狠心,也不会把嫡亲的外孙女送给人做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