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听黛玉说完,哈哈大笑着,指着水涵道:“怪不得你不认得他,他乃当今圣上的六皇子。你平时从不出门,怎么能知道?”
黛玉刚要说她早就见过这位王爷了,水涵却一口拦过:“我在御花园里只顾着和人比酒了,没能看仔细。那帮子人真是麻烦得很,再在那呆下去,恐怕又被灌醉了。”说着笑起来,水溶也打着哈哈,兄弟两个甚是融洽,却不知水涵看到水溶独霸黛玉时,一双隐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早就攥得死死的。
三个人当下也不多说,就相跟着回到座位上了。
皇帝水笑天很快回来了,元妃和几位嫔妃也分别坐下,宴会又开始进行了。
水笑天的目光在场子里转了一圈,笑道:“今晚光吃酒有些乏味啊,众位爱卿能不能想个好的法子乐一乐啊?”
大臣们都笑着道:“圣上想必有好的法子,说出来,我们大家也跟着凑趣。”
水笑天见大臣们都有兴,也就提议道:“如今宫里的这些曲子也听腻了,今晚在座的也没有外人,都是我们水家的和一些相熟的大臣。若是在平日里,哪得这么齐全!今晚索性让各位家眷献献艺,朕也好见见,若是在小家子,哪有叔嫂不相识的?可是我们这皇家却是不行啊。各位家眷都是大家子出身,这琴棋书画想必不差,不拘什么给朕来一出,也算是乐子。”
皇帝的这番话一落地,底下就炸开了锅,有的家眷羞手羞脚的,有的不惯见人的。皇帝的话又不能不尊,说不得,只好硬着头皮上场了。
只是谁先上还是一个问题,水笑天见大家都畏前畏后的,也就一笑,对着元妃道:“爱妃,久闻你琴艺出众,今儿晚上就给大家开开眼吧?也给各位家眷开个头。”
元妃笑着行了一礼,就下去了。一时,只见两个小太监抬着一架古筝上来。元妃对着水笑天一笑,就轻舒广袖,优雅地弹了起来。黛玉听出来了,这是极难弹的一首古曲。元妃琴艺自是不必说,贾府从小就请来师傅,教习她琴棋书画,好把她送进宫里。
黛玉从小在家里便跟着母亲学过,后来父亲又亲自请来名师教习,所以黛玉是个中高手。只是在贾府里,因其他的女孩儿鲜有能弹的,自己也不便昭示,只在闷了时弹一两首解解闷。
元妃的琴艺外人听着自然很好,但在黛玉这样的人听来,却是外强中干,空有形而无神,没有融入自己的感情。
一时元妃已弹完一曲,得意地站起来,笑着向水笑天行礼。水笑天高兴地哈哈大笑,牵过元妃的手道:“爱妃真是琴艺高超啊,来,坐到这边。”元妃挨着皇帝坐了,其他的几个嫔妃们开始不自在起来,脸上的神色各有千秋。皇后早就薨了,如今中宫位虚,几个贵妃都是跃跃欲试,今晚见了元妃在众人面前露了乖,皇帝高兴,怎能不气!
接着,几个妃子也踊跃地献了艺,水笑天一一夸赞了,黛玉心中暗笑:他倒是个会哄女人的人,几句话,就把那种剑拔弩张的局面化解了。
下面就该是各位王爷的家眷了,人家皇帝的妃子都献过了,推不得,各位王妃只好上场了。先出场的是南安王爷的妃子,她只是当场写了一幅字,倒也工整清秀。皇帝夸赞了一番,赏了。
几个有爵位的王爷家眷都登台了,轮着就到北静王妃了。北静王虽然年轻,地位却不低,又是当今皇上的亲侄子,又有军功,所以也就排在几个老王爷的后面。黛玉紧张的浑身冒汗,在这样的场合,王妃不在,自己只能出场了,但又怕一个不小心,使北静王拂了面子。想到这里,不由看向一边的水溶。
水溶用力握了握黛玉的手,发觉她手心里都是汗,笑着安慰道:“无妨,只管大胆去,一切都有我呢。想想你的父亲,当年是何等的洒脱。”
经水溶这么一提醒,黛玉忽然有了信心,父亲林如海当年探花及第,年纪轻轻就得圣上夸赞,自己是他的女儿,林家的女儿是不会向任何困难低头的。想罢,又看了水溶一眼,就轻盈地走上前去。先是给皇帝行了一礼,又向场中诸人弯了弯腰,就稳稳地坐在了凳上。
黛玉先拂了拂琴弦,立即听到一串悠扬的琴音,看来是一架上好的琴。黛玉定了定神,手动起来,一曲(广陵散)奔泻而出。
众人只闻得时而磅礴,如同万马奔腾;时而虚无,如同溪水潺潺。众人似乎都被吸引到这琴声中了,不知身在何方。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众人如痴如醉,尚未醒悟。黛玉轻盈地离了座,回到水溶身边,水溶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黛玉方放心地坐了下来。
久久,众人方回过神来,皇帝水笑天率先鼓起了掌,其他人也跟着,场中的掌声绵绵不绝。黛玉偷眼看了下元妃,只见她面上似笑着,但笑容僵硬,极不自然。
水笑天哈哈笑着:“好好,溶儿果然是个有眼光的,来呀,赏。”只见太监端着黄袱面的托盘走上来,黛玉忙上前跪接了。
夜已深了,子时已过,水笑天也就命众人散了,各自回府。水溶领着黛玉自上马车不提。
水涵的目光,一直盯在黛玉身上。黛玉弹琴时,他似痴似醉,黛玉离去时,他怅然若失,只想随了她去。
更深夜静,水溶和黛玉方才回到府里,阖府静悄悄的,只有几个管事的在大门外等着水溶。
黛玉不等水溶先下车,径自跳了下去,因为她怕水溶再当着众人的面扶着她。水溶好笑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