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白了慕一航一眼,一屁股坐了下来:“一航你少激我,你以为我不想从军,可老爹拗不过我那位老娘亲,一个劲地念叼我是独子,冯家世代忠良,怎么着得留个后,唉!”
说着蹙着眉道:“老爹虽然戎马一生,指挥几十万将士,但回到府里,得乖乖地听老娘亲的!”
在座几个会意地一笑,冯紫英的母亲徐氏老夫人,乃是平西将军之女,亦是将门之后,虽是女子,但胸襟气度不啻男儿。在儿子从军这个事上,未免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疼爱儿子,不希望儿子以身涉险,何况冯家已经为朝廷捐躯,如今只剩下冯紫英一根独苗,岂能再放他赴沙场。
冯紫英天生亦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自小习得一身的武艺,整日无所事事,又喜好打不平,喜欢交朋友,看到不平之事便想管。
慕一航神色郑重对林琼道:“林兄,此次你真得要格外小心,近来听说北方也不太平,沙陀部屡屡挑衅扰民,不能大意了!”
林琼看着冯紫英开玩笑地道:“现在不是有不花钱的保镖吗,我保镖护的是物,紫英护的是人,紫英,怎么样,还敢不敢随我出京?我的安危可交给你了!”
冯紫英一挑眉拍拍胸脯道:“一航就会耸人听闻,我可是吓大的,林兄放心,我还去定了!”说着故意瞥了瞥慕一航:“省得让某些人看扁了我!”
慕一航低头笑笑不语。这时,小二端来一盆热气腾腾的菜,饭桌上气氛复又活跃起来。几个人吃着喝着,冯紫英便问道:“湘莲,你此次来,是不是想去探望宝玉?”
柳湘莲点点头:“好歹相识一场,去看看他也算是朋友一场!”林琼突然向柳湘莲道:“湘莲,听说贾府一干人等,所有的男丁被流放了,只有未满二十的留在京中服苦役,那贾宝玉定在其中,只不清楚具体在什么地方?你若要前去探视,只怕得费些心思!”
众人闻言,神情均有些郑重,气氛由方才的活跃轻松变得有些凝重,柳湘莲抿了一口酒道:“与宝玉相交一场,没想到贾府竟是落个如此下场,不管怎么样也得去看看,二来宝玉自小娇生惯养,肯定受不得那种苦头,这心里,也实在放不下!”
说着淡淡地道:“至于在何处服役,我自会找人问寻,林兄倒不必担心!”
冯紫英道:“我知道,宝玉被发到了采石场,我去过,但贾府重犯不允许探望!”说着脸色有些暗沉,想想宝玉从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一下子沦为了阶下囚,那滋味任人也无法忍受,柳湘莲默然不语,脸色越见严峻。
几个人酒酣兴尽而归,林琼与柳湘莲一路,行到镖局,林琼便停下问柳湘莲何处落脚,柳湘莲便道:“林兄,小弟还有一事,就此别过,我先要去见一个人!”
林琼低声道:“难不成你要去找北静王?”柳湘莲点点头:“除了王爷,只怕别人再帮不上忙了,当日北静王与宝玉也是相交甚笃!”
林琼点点头:“一航手下有个叫贾芸的,也是荣府的嫡系子孙,此人甚是机灵,交游也甚广,听说他经常去探望宝玉,不过此时他不在京中,被一航派去外地谈生意了,不然他倒能帮上忙!”
柳湘莲微一蹙眉:“我还是去找王爷帮下忙罢!”林琼也不挽留,二人就此分手,柳湘莲迤逦顺着大街往城东而来。
北静王府,花厅内,柳湘莲一袭宽大的道袍,潇洒飘逸,风穿过花厅,吹动衣袍鼓动如帆,水溶挑挑眉梢:“湘莲,你这一去,缥缈如云,堪破情关,心灰意冷。此次来,只怕是为宝玉之事而来的罢?”
柳湘莲点点头:“大家相交一场,看到他落到如此地步,心里换作谁也不好受,我此次来,只求王爷能帮下忙,见上宝玉一面,心里也就踏实了!”
水溶立起身来,手抚着那盆水晶球的白色菊花,眼前闪过黛玉的清丽容颜,不由眸子一闪:“贾府所犯的事,蒙圣上开恩,死罪已免,今天这个地步,已是万幸了!只怕你见了更添感慨,要知道,彩石场的苦力,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的!”
说着脸色一凛:“如果你执意要去,那本王便着手安排!”
柳湘莲拱手致谢:“王爷还是老样子,半点没变!”
水溶一挑眉梢,轻轻一笑:“彼此彼此,你还不一样,冷面郎君,其实唯有本王知晓你是不是真的无情冷面!”二人会意而笑。阳光打起来,照在同样俊美的两个人身上,一个清贵,一个潇洒,同样的飘逸,同样的倨傲,但眉宇间却有一股惺惺相惜的默契。
这时,月下进来禀告道:“王爷,公主来了!”哦,水溶立起身,柳湘莲见状忙告辞,水溶点点头。
须臾,便听到一阵欢快的笑声如银铃一般自远处而来,有如小鸟般清脆悦耳:“哥哥,我回来了,还不赶快出来迎接我,哼臭哥哥!”
随着声音,只见一个身着粉衣衣裙的少女如一阵风一般卷了进来,一进来嘴内犹自不停着:“终于回家了!”说着蹦跳着来到水溶面前,撅起粉红的小嘴儿嗔怪道:“哼,哥哥,你也不去接我,看来我不在宫中这么长时间,你都不想我呢!”
弯弯的粉唇翘起,两颗水汪汪的眸子如两粒黑葡萄一般灵活之极,水溶笑容里含着宠溺看着面前的少女,伸手抚了抚她的头:“灵儿个子好象长高了,快到哥哥的肩膀了!”
水灵嘟着小嘴甩掉他的手,有些不乐意地道:“人家都已经是大人了,还总是象小时候一样抚人家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