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风自然是冷的,可是,她却不觉得凉,只觉胸中有一团火焰在不停地燃烧。
螓首垂下,想起方才那两名女水手惊悚的表情,她们称他为鬼,这就是他为何不喜欢女人的原因么?这就是他的府上为何没有一个女人的原因么?是因为他破败的容颜么?
还是说,这世上只有月思君才能接受他的容颜,所以,他在等她……
自从容颜被毁后,他究竟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尖叫,究竟又在多少次尖叫后,骄傲如他才会带上那张本该是他容颜的面具?他的心该是很痛的吧,因为痛到麻木了,所以才会不在乎?
“不要太难过了,你……也是无心之过。”不知何时起,蓝子湛已然悄悄行至她的身边,与她并排坐于一起,接受寒雨的洗礼。
吴芷静闻言,低头盯着自己的衣衫,颜料的滑落已将她灰色的衣衫染成了灰黑色,一片片污渍因着雨水的洗涤而氤氲开来,她缓缓说道:“你怎知我是无心?”
她一来到异世,便被水无痕遗弃,又观赏了那么一幕惊心动魄的画面,所以,她一直很讨厌他,讨厌狂妄自大的他,只要有机会让他难堪她便会不折手段地羞辱于他,不休不止。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他其实是用一颗包容的心在让着她而已。水北天南中,他用云丝网将她束缚,没有伤她一分一毫,敢问世上哪有这般对待小偷的?从那时起,他似乎并未对她刻意隐瞒什么。还有后来,在无名小岛上,他对催泪弹的熟悉,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他是谁,只是,她从未将他放在心上,所以,被她忽略掉了。
吴芷静的话让蓝子湛忽然觉得无话可说了,方才的情景他自然看在眼中,他不知道吴回与那个尊主有着怎样的过往,但是他知道吴回是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想要揭开他的面具。只是,面具下那张受损的容颜却不在她的意料之内。
“即便是有心,事已至此,也不要再思虑太多了,回舱吧,天气寒凉,小心伤了身子。”
吴芷静抬起螓首,转头看向蓝子湛:“你回去吧,我还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天啦!你的脸!”吴芷静这一转不要紧,吓得她身边的蓝子湛瞪大了眼睛指着她的脸说道:“你的脸怎么黑一块白一块的?”
吴芷静这才想起脸上的颜料被雨水冲刷掉了,她抬手在脸上抹了一圈后说道:“没什么,再淋一会儿雨便好了。”
“原来……你长得这般白皙!”蓝子湛忽而扬声感叹起来。
吴芷静凝眸睇着蓝子湛,他脸上灿烂的笑容似冬日的暖阳,能照亮人心中最为黑暗的一角。她心中倏地一滞,遂站起身说道:“我回去休息了!”
说罢,没有再理会蓝子湛,兀自朝船舱行去。
蓝子湛实在有些不能理解她的行为,脸上的笑容忽然间僵硬起来,她竟是这般躲避着他么?为什么?是因为那个尊主么?蓝子湛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细雨纷纷落下,雨水拍打海面的声音,终是泯灭在了船桨声之中。
这夜过后,船上所有的人都变得安静起来,行船的日子依旧枯燥,但是,水手们也不再开狂欢舞会了。
吴芷静自这夜后也不怎么愿意出房间,她终日将自己关在房间之中,只是用膳的时候下到二楼与大家一起而已,也不再往脸上抹那黑黑的颜料了。
吴芷静偶尔会在用完膳后遇见水无痕,他俩每次相遇,都未曾留下只言片语,唯余眼神中传递着万千复杂的情绪。
行船十几日后,商船上的水手们遇见了认识的商人,他们跟着那艘船回西玥了,蓝子湛自然没有跟着回去。
水无痕的船依旧沿着航线朝小岛行去。热闹的船上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这日,碧蓝晴空,浮云缠绕于蓝天之上,暖阳透过云层照耀在了蓝色的海面上。
蓝子湛敲响了吴芷静的房门:“吴回,我们快到小岛了。”
吴芷静起身打开了房门,随后朝外行去,她侧眸朝蓝子湛望去:“你怎么还在船上?”
“你……就这般讨厌我么?”
话语中隐含的淡淡忧伤刺激了吴芷静的神经,她停下脚步转身朝蓝子湛望去,但见他往日灿烂的笑容早已不知所踪,替而代之的是一副憔悴的神情。
“我不是讨厌你,而是,我早已嫁为人妇。”话语中少了往日的犀利与刻薄,也少了凌厉的气势,有的只是庄严与郑重。
吴芷静前所未有的严肃让蓝子湛的心即刻沉入谷底,看她的样子似乎没有说谎。
“那……你是去寻你的夫君么?”
此言一出,吴芷静愣了愣,旋即回道:“是的!”
说罢,不再言语,沿着长廊朝甲板上行去。蓝子湛行在了吴芷静的后面。
待吴芷静出得船舱后,眼眸因着外面的亮光而微眯起来。
刺痛她双眸的并非冬日的阳光,而是,那一把把锋利的尖刀,雪白盈亮的刀刃折射出太阳的光芒,若一根荆棘刺入了她的眼中。
她转眸望去,但见水无痕、睿扬与承扬皆被拦在了最外层。
吴芷静环视了一周身边的带到侍卫,他们的神情极为严肃。
“你们让开!放下刀!”蓝子湛的声音旋即传了过来。
那些侍卫闻言皆将手中的尖刀缓缓放低,他们之中的一名侍卫颔首去到蓝子湛跟前低声说道:“恭请七爷回京!”
蓝子湛闻言朝那人喝道:“滚!谁让你们上来这艘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