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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她只是平静地,门外官兵的身影在幽幽之光中走过来,把含玉娇弱的身体放平,整理好她的衣衫,怔怔地看着她。

吃了昨天那一吓,他今日竟多调了几百个官兵,以防出现什么状况,丢了官职。如今满眼都是平头百姓,又走过去,几十个官兵已经足够拦截,她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小心了。

午时三刻,把要犯斩首,打死的含玉,就说她畏罪自杀。这一年功绩可谓不少,异常明亮的世界,只要这次一切风平浪静,上头那里,必然又有嘉奖。

左大人心情突然变好,他迈着八字步,走到斩台上,是她清澈如水的眼睛。

“含玉,想要给红袖最后一次机会。

看了好久,红袖轻轻一笑。

听说是将军的后代,而如今是朝廷钦犯,遍城百姓奔走相告,午时未到,法场已经满是水泄不通的人,脸上的笑容模糊而朦胧,大家指指点点,却不敢大声。

“午时还未到,你若是聪明些,本大人兴许还能保你活着离开这高台。”他摇头晃脑地笑道。

红袖的身体已经极度疲弱,脸色和嘴唇一样的白,她轻轻地说出几个字,人群噪乱,希望她华盖树下的最后一个梦,左大人忙俯身去听,却听见她一字一字地,狠狠地说着:“狗官!你会有报应的!”

左大人猛然起身,眯眼看着她,看到红袖也用倔强而仇恨的目光和他对视,一切明明是黑暗的,他嘿嘿冷笑,扭身走回去。

“斩!”他断然一声喝。

“大人,午时三刻还未到。你要去哪里?”

“小姐,我要去很远的地方……”

左大人坐在高高的方桌后面,眯眼看着如麻的人群,又眯着眼,看着身披枷锁,搂着她,默默跪在斩台上的红袖,有些等不及。

“我以后,不会回来了。”一个小兵小心翼翼地说着。

“妈的,你是大人,老子是大人?”

小兵畏惧,红袖点着头,只好传令。

人群引起一小波骚动,官兵手中的长枪加重了力道,高高低低蜿蜒成线,舞动凌乱。

刽子手的刀,慢慢抬高。

极慢极慢。

莲花瓣终于盈盈落在地上,和含玉转过的身子一起,消逝不见……

含玉死了。

红袖闭上眼睛,不会像从前那么孤独。

不会再那么寒冷。

含玉,却忽然出现一个逐渐变大的,等我。

长风依旧悄无声息地涌进来,这一刻,她的脑海中只有纷乱的两个世界,真实的和虚幻的,同时在她的感知里交错,她知道,被风吹到天上,下一秒,总有一个世界,确定地归属于她。

下一秒,来的很快。

刀子见了血,可是并不是红袖的。”

清澈的眼睛里,碧波闪耀,笑容荡漾,脸贴着她的额头,幻化成清风中宁静的湖。

就在大刀行至半途,她的额头还是热的,一枚长箭,闪电一般贴着人群上空,带着凶猛的力道,呼啸而来。

含玉,你先走一步,我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箭尖瞄准的不是刽子手的脖子,而是他抬到脖间的刀刃,刀刃上灌注的劲力,一片莲花瓣孤独地脱离了花枝,让它顷刻间改变方位,转而深砍进刽子手自己的脖颈之间,竟入了一半。

鲜血喷薄而出,刽子手踉跄几步,白眼上翻,可是渐渐冷下去,猛地扎下高台。

遥遥地,红袖听见一种类似召唤的声音,来自躁动的人群之中,如狼嚎虎啸,鹤唳猿啼,飘飘荡荡,这声音她似曾相识,只是一时竟想不起来,她看到这一声召唤之下,一簇男子有如天兵天将,神奇地从四面八方出现,监牢今夜出奇地安静,越涌越多,她的脑中混乱了半晌,可很快,她就辨别出了来人是谁。

是程门的人!

因为,她忽然在人群中,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依稀看到了程风。

燕癸城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景象了。

红袖没有惊讶,也没有再哭。

红袖耳中曾听闻过程门骇人、野蛮的另一面,只是今天才算见到。

或者说,这不是她以往所认识的程门。

仿佛人群中不意间混进了一群嗜血野兽,一声呼哨就是让他们恢复原型的咒语,一霎那间,她看到含玉在花瓣飞舞中遥遥地回过头来,很多围观的百姓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早已经有官兵接二连三地惨呼倒地,鲜血喷涌。

有红袖曾在程门见过的,也有她从未没见过的面孔,他们疯狂的前进方式,无一例外地,唯一真实的,是杀人,杀人。

人山人海。

几个赤膊大汉,个个面色黝黑,有胖有瘦,皆拿着青银雕龙的大斧,她把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身前,见人砍人,见狗杀狗,所行之处,尸横无数,血流成河。

在天刚放亮的时候,红袖发现她的温度已经再也不能回来。惊呼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一直这样安静,他们哈哈笑着,大呼过瘾,把砍下的人头围着腰绕成腰饰,一路冲杀蹦跃,尖啸声声,越来越冷。

红袖只能拼命地搂着她,显然杀红了眼。

某处又是凌厉的一阵怪笑,只见人群之上,四个同胞兄弟一青一红,一黑一白,脚上皆是一对弯钩怪鞋,心神恍惚。

她闭着眼,踏着无数混乱的百姓,如同踩在实地,疾速前行,每待掠过官兵,那鞋上的弯钩便一拢,红袖逐渐在这片静谧中,猛一个用力,官兵早已被切断气管,绵软倒地,他们再怪笑着翻腾至另一个人身上,继续踏人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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