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当时听沈芳华那么一说,我心里确实打了个哆嗦。但是为了不在小姑娘面前露怯,我故意打了个哈哈,笑着说:“沈大夫,您可真会讲鬼故事……”
沈芳华也是展颜一笑,道:“下去看看不就知道是不是鬼故事了吗?”
“你要下去?!”我吃了一惊。
“我是救援医生,当然要抓紧一切时间在第一线救死扶伤。我当然要下去呀。对啦,到时你可要记得保护我。”沈芳华冲我神秘地挤了挤眼。
我不明就里,搞不清她是什么意思。此时战士们已经准备好了绳索,徐卫东带着两个人一起爬了上来。我一看,那两个人还是刚才一块儿搬石碑的那两位战士——黄明和郑志。他们腰间都系着一条绳子,看来这二位应该是徐卫东手下的得力干将,准备担负这次救援任务。
“沈大夫,唐通讯,你们让让。”徐卫东让我们离开了裂缝一段距离,然后转身对青石堆下面的战士们喊道:“你们都抓紧了啊!黄明、郑志这就准备执行任务了!”
“没问题,排长!”下面的战士们严阵以待。
“等等!我也要下去!”沈芳华突然对徐卫东开口说道。
“沈大夫,这个事不是你们小姑娘能干的。等我们把那孩子弄上来,你再救人!”沈芳华还要再说什么,可徐卫东根本就不再答理她了。他朝下面一挥手,全神贯注地盯着黄明他们的情况。
那个时期条件和技术有限,不像现在搞探险攀岩的都有降速调节器,还有好几条保险绳固定身体。当时的黄明、郑志就是各在腰间系了一条粗绳,粗绳的另一端都由下面的战友拿着,在坟头架了一个临时的滑轮,完全依靠站在石堆顶上徐卫东发出的信号收放手中的绳索,掌控他们两人上下的速度。
黄明、郑志两人先后顺着裂缝的最宽处下到了裂缝里,随着其他战友放开手里的绳索,他们二人徐徐下降,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里,我们在上面只能看到两个光点在漆黑的深处晃动,那是他们两个人的手电筒。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似乎这座坟墓或者是风水镇一下子有了生命,正张开大嘴吞噬着他们。我心中祈祷着千万别有什么意外发生。
此刻大家的精神都是高度集中,我比他们还紧张。也不知道他们已经下去了多久,就在我担心绳子还够不够长的时候,地上紧绷的绳索突然一松,失去了力道。徐卫东见状马上向下面的战士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把身子探到裂缝边缘,向深处窥望。很快,他转过了身子,终于如释重负地对我们说:“他们已经下到底了,手电光两短一长闪烁了3次,说明一切顺利。”
谢天谢地!总算没出什么岔子。我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心说自己也太栽面儿了,白接受了十几年党的教育。什么活着的神物,什么死于非命,全是胡掰!不过话说回来,等把那孩子救上来,我非得看看是什么样的孩子能有这么大的命,兴许就能写出一篇“牛X”的报道,这么离奇的救援过程肯定能特好地把军民鱼水情表现出来,搞不好我还能得到社里的嘉奖。
想到这儿,我心情大好。无意中瞟了一眼沈芳华,却发现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凝重了。这姑娘是怎么回事儿,难道因为徐卫东没让她下去立功,就不高兴了?人家也是为了她好啊,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唉,女人心,海底针啊。
徐卫东这时似乎也完全放松了下来,掏出了一盒“恒大”香烟,开始在一边吞云吐雾起来。不过即便如此,他的两只眼睛依旧紧紧地盯着地上的绳子。
该来的总会来,人的命运之轮一旦启动,谁也无法改变。现在想来,那时的我真是太幼稚了。
徐卫东已经抽完了三支烟,可地上的绳子依旧松松垮垮,毫无动静。当第四支烟也快要燃尽的时候,徐卫东突然把烟头狠狠地往地上一扔,急道:“怎么回事儿?不就找个孩子嘛,怎么还不上来?”
“徐排长,是不是不太对啊?”沈芳华开口道。
“是呀。”徐卫东说,“他们找到孩子后应该再把绳子系在身上,拉动绳子作为信号,通知我们把他们俩和孩子拽上来才对。可都这么半天了,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徐卫东说完又把身子探到了裂缝边缘,往里面看了看,大声喊道:“黄明!郑志——”喊了几分钟之后,他摇了摇头,转身对我们说:“不行。他们可能是听不见,里面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而且手电筒的光也看不见了。必须还得下去人,看看出了什么问题。”
沈芳华忙道:“我下去。万一那两位战士有什么意外受了伤,我可以给他们紧急治疗一下。万一有人胸骨骨折了,如果不作处理,直接用绳子往上拉,很可能会导致直接刺伤心脏,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她说得有理有据,徐卫东也不好再阻拦。他看了看沈芳华,说:“行。那就这样,我和你一起下去。”
“您就别下去了,您还得负责指挥下面的战士们收放绳子呢,我和唐通讯两个人就行了。”沈芳华说道。
“他?让他站在这儿替我发信号不就行了。还是我陪你下去,保护你别再遇到什么危险。”徐卫东很坚持。
“徐排长,我没有别的意思。一来您那套军用手势信号我们都不会,您就是现把唐通讯教会了,我估计他一时也记不牢靠,别回头把我们都给害了;二来就是万一下面真有什么情况,您和我都被困在了下面,咱们上头可就群龙无首了。所以,上面必须留一个能稳得住局面的人,组织剩下的同志们或求助或进行再次的救援,下面被困住的人才能有生还的希望。您看唐增和我一样,都这么年轻,哪里能掌控什么局面,到时候还得靠您这样的人坐镇才行。”沈芳华耐心地分析道。
我估计沈芳华这番话是早就想好了,说得那叫一个流畅,又是损我又是暗捧徐卫东。我心说:你个小丫头不就是想让我跟你一起下去嘛,还非得借着话挖苦我一通?
徐卫东听沈芳华说完,似乎也无法反驳她,有些犹豫地说道:“沈大夫,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个理,不过人家唐通讯不见得是这么想的。你看,要不我派另外一个战士和你……”说着瞟了我一眼。
我一见徐卫东的眼神,气就不打一处来。他那意思明显是说唐增这个人胆子小怕危险,不见得会答应和你一起下去,沈芳华你找错对象了。
咱大小伙子可丢不起这个人,何况是在一个姑娘面前。我赶忙截住徐卫东的话,说:“徐排长,沈大夫她说得很有道理。您就在上面坐镇指挥同志们,我和沈大夫一起下去,看看黄明、郑志他们出了什么事儿。”
我要是知道后来会在地下经历那么诡异恐怖的事,现在打死我也不充这个面子。
徐卫东看我如此表态,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做手势命令下面的战士把绳子拉上来,准备放我和沈芳华下去。绳子被完全拉出来后,我松了一口气,因为绳子的末端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浸满鲜血、挂着残肢的那种情景,绳子还和原来完全一样。
这是我的亲历记录,并不是什么小说。所以各位,不会什么时候都出现那种极端戏剧化的场面。
简短些说,徐卫东教了我们打悬挂结的专门方法和一些必要的灯语,指导我和沈芳华各自在腰间系好了绳子。我的装备原本就是一个手电筒和那架身上的军用照相机,当时相机可是极为贵重的公物,所以我还是把它挂在了脖子上,没想到后来它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那是后话了。沈芳华带的就是她的那个急救箱和一支手电筒。但由于有了前车之鉴,为了保险,徐卫东还把队里唯一的矿灯给了我,又从战士手里拿了一支上膛的步枪让我背在身上。
一切准备停当后,徐卫东大手一挥。我和沈芳华便一前一后地从裂缝处开始缓缓下降,直奔漆黑幽深的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