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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反转,葛尼尔回归 (1)

(1)

米灰色的窗纱被吹鼓,午后的阳光细细碎碎,跟着风儿溜进来。

一只弹球由半坐在沙发靠上的女子手中,弹向对面的墙壁,再重新回到她的手中,如此反复。然而,接球的手突然一个战栗,就在这瞬间的停顿间,那只球错开她的手,掉到了地上,在地面弹了几下,然后滚到柜子的底部。

她怔然柜底,眼中顿生悲凄之色。

米蓝推开未锁的门,如猫般蹑着脚步走入客厅,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岑今颤抖的左手再一次向她证实,初次见面时,那颤抖的手指并不是她的错觉。她想要问明一切,但望着对方那流露出神伤的后背,只能将所有的困惑都压了下来。

刚刚在杰米房间时,因为在讨论关于LD表演的问题,岑今跟柯馨婷虽然没有激烈地争吵,但情况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更好;相反,原来就对在广场演出的道具问题诟病的道具组员,也就顺势响应组长,彻底罢工了。

在这种内忧外患、水深火热的时候,杰米也索性闭门不出,只剩下观战的工作人员在一旁惶惶不安。

于是,所有的压力都落到了岑今的身上。

米蓝踮着脚尖,不知该向她前进一步,还是退后着离开。

这时,依着沙发边缘而坐的人,竟然幽幽地出声:“已经来了,就坐下来陪陪我吧。”

一身米色的宽身长衫,微露着白皙的肩头,黑色的长卷发披散下来,没有华丽的浓妆,依旧是眉眼不动般的冷清,却用极为落寞的语调说着那句话,让听见的人不忍心离开。

米蓝依言坐下,沉默片刻,问:“你认识Hades的淳于乐吗?”

岑今的眼中滑过一丝惊讶:“他?”轻叹着,摇头笑了笑,“那家伙,居然进了Hades?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他们果然是旧识!

米蓝把跟淳于乐相遇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岑今安静地听着,偶尔露出一丝柔软的笑意。

“还是那么幼稚,居然帮那个男孩抢鞋子……”她顿住,抬手掩着嘴唇,轻声一笑。

“对啊,那鞋子还是我一路从秋田穿来的,又臭又酸,真搞不懂他们的想法!”米蓝握紧双拳,表情夸张地说着。忽而,她顿了顿,眼神偷偷地瞄了一眼岑今,轻声道:“但是,提到你时,他突然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眼里不再灿烂明亮,而是积了一层厚厚的冰,带着些愤愤然的神色。

闻言,岑今的笑意淡去,她抿着唇,突然问了句:“你有喜欢的人吗?”

“啊?”米蓝的脸一红,直觉地想到某个发色招摇的人,她摇了摇头想摆脱这种古怪的想法。

见她摇头,岑今淡淡地说:“没有就好,想要成为魔术师,就放下成为一个女人的念头。”

“为什么?”

“你刚刚说,你问过他,那个彩球魔术的秘密对吗?”岑今从沙发的角落里摸出一只红球和一只绿球,“没有秘密,只是单纯地将红球和绿球,以你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换过来。”

“就这么简单?”米蓝有些难以置信。

岑今偏侧着头,勾了勾嘴角,反问了句:“你觉得简单?”

米蓝老实地点点头,她开始以为是利用了某种类似K?H液的道具,要不然就是某种她不得知的物理原理,但万万没有想到,只是换球那么简单的答案。

见状,岑今也不多说废话,抓起米蓝手中的红球,连看也不看就向一侧的墙壁上一扔,再一把抓住,说:“哪怕是不换球,光是这样百分百准确地接住,你知道要练多长时间吗?”

那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枯燥的练习。

最初的两年时间,她总是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一个人对着墙反反复复地抛与扔,时常是一整天,直到昏黄的光亮起,将她的身影拉得纤长无比。她也曾愤愤不平,为那终日里烦闷的练习,为如何努力也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为掌心里磨出的茧,为时不时骨折的手指。

后来,她变得收敛沉静,不是时光磨掉了一个人的锐气,而是她终于开始明白,梦想的种子,也要耐得住寂寞,挺过了艰辛,才能开出美丽的花朵。

岑今把球放回米蓝的手心,笑得有些凄迷:“你想知道的技巧,我都可以无条件地教你,但技艺魔术不是光知道窍门,再稍加练习就可以表演的,它需要比百分、千分还要辛苦的练习。你真的愿意吗?要想清楚哦,不再逛街或是看电影,连谈恋爱的时间都要花在练习上,选了它之后,你连女人都不再是了。”

米蓝犹豫地看着手中的红球,沉默了片刻,幽幽地问:“所以说,你是在成为淳于乐的女人和成为技艺魔术师之间,选择放弃了前者?”

岑今的侧面,轮廓里覆着层不能言喻的伤,只是伤过了,却仍无法丢弃的那个人,又如冤魂般地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她莞尔一笑,眉眼温柔,却用冰冰凉凉的调子说着:“我走入他的心门,听过他的告白,拿走他的初吻,却因为想成为一流的魔术师,而踩着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飞掉了。”

看见满天的星,也无人在耳边说情话。

公园里的秋千架,也不会再有人在身后笑着推。

病到呕吐不止,床边也不再有衣不解带的人。

……

那些甜蜜幸福,偶有隐痛的时光,也跟着她的选择一并飞走,不再回来了。

“后悔过吗?”为了成为优秀的魔术师,而不再做女人的选择。

米蓝神情阴郁地看着岑今,回想起淳于乐说到Zoe时的神情,他那一脸的明媚阳光在瞬间变得阴霾,明亮的眼眸硬生生地低沉下去,那不该是像他那种笑起来比谁都孩子气的男子该有的神情。

为了梦想而抛弃了爱情,真不知道到底是梦想太过伟大,还是爱情太过卑贱,难道真的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吗?

为什么总要二者选其一,而不能兼而有之呢?

岑今轻笑着,收敛眼中遥远的伤,凝着黑眸看向自己微微轻颤的左手,喃喃地说道:“后悔?刚开始有的,但到了今天我反而很庆幸,当初的我,真的做了一个对的决定。”

岑今的手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埋在米蓝心底的疑问,几乎要冲出喉咙时,房间里的电话却响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拎起话筒,还未出声,便有低沉好听的男声传入她的耳中。

“请问,是Zero的Zoe女士房间的电话吗?”

“呃,是……”

“很抱歉打扰了,我是葛尼尔的宋卓,有时间的话,可以见一面吗?”

(2)

约定的地点在酒店附近的咖啡厅,步行五分钟就能到达的距离,连车都不用坐,由此可见宋卓是个细心又体贴的男人,想到艾小璐的评价,米蓝不禁对素未谋面的他有种莫名的好感。

进门之前,米蓝隔着偌大的玻璃窗向里面望着,视线越过一个独坐在玻璃窗边的白领女子,和三五个坐在沙发里的学生,最终落在坐在角落里,戴着黑色方框眼镜的男子身上。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小男孩,穿着整齐体面,只是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长相。

“请问是葛尼尔的宋经理吗?”

宋卓扶着眼镜,微笑着起身,对米蓝问:“Zoe女士吗?”

“哦,我不……”米蓝摇着手,刚想说他认错人了,眼角的余光,却瞄到坐在一旁的小孩,惊呼声脱口而出:“小鬼?”

那天在希尔玛的小男孩,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是……

把米蓝惊讶的表情收入眼底,宋卓扶着眼镜,低头淡然一笑,摸着小男孩的头,轻声说:“小乐,上次跟你玩的Zoe姐姐来了哦,你不打声招呼吗?”

小男孩依言抬起头,怯懦的眼神在看到米蓝时,萌发出一丝单纯的笑意,他皱着鼻子,眯着眼睛,看起来就像是橱窗里招人喜爱的玩具狗。他缓缓地将放在桌子底下的手高举起来,向她摇晃红茸茸的球。

站在一旁的岑今,双眼盯着球面的“Zoe”,有些失神。

这时,宋卓开口说道:“小乐很少对事物感兴趣,却将一只小球反复把玩,我见球面印有Zoe字样,联想到Zero经纪人杰米的出现,又听餐厅职员说有个女生跟小乐玩得很开心,所以猜测,那个陪小乐玩的女生应该就是在Juppiter团队中以彩球魔术闻名,最近又进入Zero的岑今女士。”

原来如此,宋卓误以为陪宋乐玩的女生是岑今,所以才会打电话给她要求见面,都是淳于乐送给宋乐的魔术球,误导了宋卓。

“我……”米蓝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宋卓回忆般娓娓道来的话打断了。

“小乐有自闭症,我的妻子病逝后,他像缩在蜗牛壳里般,活在只有自己的封闭的世界里,完全无法跟人相处。除了儿童心理医生以外,连身为父亲的我,都没有办法听到他的声音,或是看到他的笑容。你们可能觉得我夸大其词,但是,像现在这样主动跟人打招呼的表现,我已经近半年没有看见过了。”

他顿了顿,用充满感激的眼神,看着米蓝,极为认真地说了句:“除了说一句谢谢以外,我还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呢?”

宋卓的眼里,有种极为深刻的父爱,他丝毫不掩饰,甚至,有些急切地想要全然表达而出。那是一种让米蓝再也把握不住的光芒,早已经在幻化为灰白色的记忆时,暗淡地消逝了。

命运,从来就是这样,唾弃拥有的,追忆逝去的。

“谢谢就足够了。”她轻轻地说道,眼角微湿。

宋卓对宋乐的关爱,让她羡慕,也很隐痛。

从杰米说要在LD广场进行街头魔术起,她的脑海便总不时地浮现出父亲的脸庞,那是他病倒之前最常去的地方,也是他离开这个世界时,最后一眼看到的地方。她总忍不住地想,自己或是母亲,都只是在父亲的人生中,出现的浮云。只有LD的天使雕塑、喷泉池、公共音乐厅、钢琴……那才是父亲向往的蓝天。

“真的吗?不需要其他的谢礼吗?”宋卓温柔且世故地问道。

米蓝轻轻地摇头,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岑今突然开口说道:“只是单纯地想表达谢意,电话里不能说吗?宋经理。”

宋卓微愕,随即笑了笑:“Zoe,你的朋友很聪明哦。”他双手交握,支着下巴,说道,“我是个世故的人,最懂的是等价交换,Zoe是一流的技艺魔术师,至少在国内,还没有人可以超越她。所以,我希望小乐可以跟着Zoe大师,学习彩球魔术。”

在给Zoe打电话之前,宋卓就和心理医生沟通过,宋乐对魔术球表现出的兴趣,是代表他开始有想要与外界接触的潜意识,所以现在这种时刻,继续接触魔术,对治愈他的自闭症有绝对的好处。

而宋乐对魔术师Zoe又表现出主动亲近的行为,这让宋卓更加确信心理医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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