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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再见,小时光 (3)

阿姨一下子紧紧地抱住洛穆梵,她满眼泪水,微笑着望着意识还有些不太清醒的洛穆梵。阿姨的眼泪一大滴,一大滴,开始不停地流落下来。

从始至终,阿姨始终紧咬着自己嘴唇,她没有说一句话。我们都能够体会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以及在濒临绝望时又被寄予希望的胆怯。

阿姨用她温暖的手抚摸着洛穆梵的每一寸肌肤,他就是阿姨的宝贝,从阿姨坚定的眼神里,我了解到,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洛穆梵再一次从她身边离开。

在漫长地沉默过后,阿姨终于开始痛哭失声。

我站在床边,望着开始有反应的洛穆梵。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我是在做梦,我害怕这是一个梦境,这样的惊喜是我从来都没有承受过的,在奇迹面前,我们都开始胆怯起来,我们都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我们害怕这一切在瞬间又会像梦境一般破灭。

于是,我悄悄地用手捏了自己的脸,当一丝丝的疼痛油然而生的时候,我终于反应过来,抱住阿姨和洛穆梵一起哭起来。

感谢上天,感谢你又给我们一个奇迹。

在洛穆梵苏醒后的第十天,他终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吃饭。只是走路还有些困难,因为三年都躺在床上,肌肉有些萎缩,完全使不上力气。

我和阿姨给洛穆梵买了轮椅,从那以后,我们每天都推着他出去散步。在公园里,我们陪着他一起行走,他累了,就坐回到轮椅里,我们推着他回家。

洛穆梵苏醒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默云外,你瘦了,也高了。”

那是在他完全恢复意识的第一天,那天,湛蓝的天空洒满了金色温暖的阳光,我推着轮椅带他来到一个小公园里。

洛穆梵就活生生地坐在轮椅里,他望了天好久,看了我好久,终于开口对我说了这样一句温暖到我心里的话。

他的声音依然那么好听,好听到像是一首流浪过后找到温暖之家的抒情歌曲,婉转盘旋在我的心中,成为永垂不朽的一串串美丽多彩的音符。

彼时,我已经长大,我学会了勇敢与坚强,我懂得了感恩与疼爱。

我对洛穆梵说:“洛穆梵,我喜欢你。”

这是掩埋在我心中整整三年的秘密,那个时候,当看到洛穆梵的目光再一次投向我的时候,真的,我只想说这一句话。

面对我的突然表白,洛穆梵只是怔了怔,然后自然而然地微笑起来:“我也是。”

他握住我的手,我知道,在蓝天的见证下,我们许下了不离不弃的海誓山盟。

后来,我和阿姨带着洛穆梵一起去监狱看望了他的爸爸。当洛齐看到自己的儿子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哭得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洛穆梵笑着安慰着他的爸爸,他对洛齐说:“爸爸,我和妈妈等你回家。”

你听,多么温暖的话语。这一句话,足以感动整个世界。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洛穆梵的状况一天比一天好转,而离我们几个人分离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戚菲菲又要离开了。

在临走前的一天,她说想要我们陪她再回趟龙兴镇。

在洛穆梵一再的渴求下,在医生的万分叮嘱下,我终于执拗不过刚刚醒来的洛穆梵,带着他和他那辆轮椅一同坐上了通往龙兴镇的车。

那天,所有人都盛装打扮,苏启阳依旧穿着他喜欢的白色衬衫,劳伊曼则是乖巧地穿了一件淡粉色的连衣裙。两个人从远处一起走来,我看得入神,忽然想起多年前,我似乎也这样凝望过他们的身影,那时候就莫名的有种感觉,感觉他们看上去好般配、好融洽,似乎再贴近一点,就会融为一体。

而如今,这种感觉真实地成为了我预知灵验的见证。

如果说我们当中打扮最夸张的是谁,那当然非戚菲菲莫属,小时候她就是一个开放的女孩,如今也不例外。她穿着一件白色短裤和宝石蓝的吊带背心,露出了好看的锁骨。而她的脖颈上则挂着一条银色的项链,阳光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看见早就坐上车的我和洛穆梵,戚菲菲摘掉她大大的太阳眼镜,调侃道:“呦,小两口还挺积极的。”

洛穆梵无奈地看了一眼戚菲菲,然后将头转向另一边。我看他看到痴迷的状态,心里顿时洋溢出暖暖的感觉。

真好,感谢老天,又能够让我看到洛穆梵这样的表情。

“喂,小兰,你别犯花痴了,快帮我拿着吉他。”戚菲菲说着,将手中的吉他递给了我。

我疑惑地望向她:“菲菲,你还真想在龙兴开演唱会啊?”

“可不是嘛,观众就你们几个人,哈哈,你们有耳福了!”

我无语地看着戚菲菲夸张到不行的表情,然后将她的吉他放到了我脚边的空地上。这时候,施叙他们一行人走了过来。在我们互相嬉笑了一番之后,车终于在戚菲菲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开动了。

心情逐渐随着路程的缩短而兴奋着。对龙兴充满好奇的洛穆梵不停地询问我有关那里的一切。他好奇的样子,很可爱,每当我看得入神的时候,他就用手使劲地捏着我的脸蛋。

“毁容了怎么办?”

“我娶你。”

“呦!这边都有人开始求婚喽!哈哈。”

“戚菲菲,你别闹好不好?”

“就不,就不,姐姐我今天爽歪歪!我兴奋地简直要冲到天上去啦!”

就这样,一路上我们打打闹闹、说说笑笑。这是经历青春疼痛之后的灿烂与温暖,而我们,是一群经历了悲欢离合之后,仍然在一起的最好的朋友。

当车即将到达终点的时候,我看见了沿途清澈见底的小溪。我迫不及待地告诉包车的司机大叔:“叔叔,你只要沿着这条小溪往前开,就能够到我家了!”

龙兴镇向南街七栋十五号。

熟悉的院子里,盛夏的梧桐树周围缭绕着华彩的光芒。那些光芒渐渐由金色转换成了橙色,最后变成绛紫深红,像极了彩墨画。

在苏启阳的爸爸和曹老师结婚之后,这里就没有人居住了。

曾经奶奶蹒跚的身影,曾经那个白衫少年,曾经在这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故事,最终还是像相片一样,停留在了我十六岁前的记忆中。可那些我们曾经露出的灿烂单纯的笑容,却永远在每个人的心中鲜活着,这便是小时光留给我们每一个人的,最后的礼物。

于是,我微笑起来,收起那份只属于十六岁的回忆,让自己返回到现实的生活中。

三年后的默云外,十九岁,终于梦想成真,考上了鼎阳大学,终于留在了洛穆梵的身边,终于带着满身的疲惫来到这个可以让人安心休憩的地方。

虽然曾经有那么一段悲伤的疼痛记忆,可是每当那个时候,当清晨金色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一束一束地照射进来的时候,我便学会了闭起眼睛,想想曾经,想想当初的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我就会让自己微笑起来,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我轻轻地推动着轮椅,轮椅上的洛穆梵安静地环视着院子里的一切。他出乎意料地没有问任何有关于我们小时候的问题。而我,也只是淡淡地告诉他,有关于这里的一切。

“我和奶奶总喜欢在夜晚的时候坐在那里,奶奶会给我讲英雄的故事,所以,我从小就立志要做一个英雄……不过,这英雄的梦想却让你实现了。”我对洛穆梵玩笑地说道。

“哪有,小兰你早就是英雄了。”戚菲菲突然从我们身后窜出来,“你忘了当初你的英雄救美了?你可是从施叙那里将我活生生地解救出来了。”

“是啊,亏你还记得。”我撇撇嘴,然后就和洛穆梵告状,“结果我好心没好报,当我遇难的时候,戚菲菲看见了,都不拔刀相救。”

而这时,施叙突然撩起我已经长长的头发:“小兰,我看看你那里的头发长出来没?”

“哎呀!”我抓狂了,“你们讨厌死了!”

就在满堂哄笑的时候,苏启阳竟然端着一盆仙人掌朝我走过来:“云外,你看。”

我惊喜地接过那盆仙人掌,看到花盆下面被我刻下的标志,我确定这就是我曾经栽种的仙人掌。真的没有想到,在离开了我的照顾之后,它依然顽强地存活了下来。现在拿起它,手中则是感觉在端着沉甸甸的责任和希望。

后来,我们一路沿着家门前那条小溪行走,每走一步我都会给坐在轮椅上的洛穆梵讲一个关于我们的那些纯真的小故事。洛穆梵很愿意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从他平静且带有淡淡微笑的面庞来看,我知道,在他的心中,其实也勾勒出了一幅属于他心中美好的小时光的画面。

当我们走到山坡上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彩霞如蝴蝶般在天边翩翩起舞,到最后慢慢幻化成粉,如沙。他们不再粘连成一片,而是零零落落清爽地洒在山下的村庄屋顶、草地上、小溪上。

我们站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寂寥的天宇下,每个人的目光仿佛都闪烁着带有灵魂一般的光芒。

“啊——”

戚菲菲在我们都安静地看着日落的时候,突然大喊出声。

我们诧异地望向她,而她却满不在乎地笑笑,继续大喊出来。

“龙——兴——我——爱——你——”

仿佛这空旷的山坡上真的传来了戚菲菲清脆的回声,一声一声,缭绕在我们的耳边,升腾到天际,然后如花朵般绽放在整个宇宙之中。

也许是感受到了戚菲菲强烈的情感,我们都压抑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纷纷朝着渐渐下坠的夕阳大声叫喊起来。

“啊——龙——兴——我——爱——你——”

我想,此时我们口中的龙兴不再仅仅是一个地名而已。它代表了我们那段最明媚的小时光。

这个地方的天空曾经飘荡过我们最无忧无虑的笑声,这个地方的溪水曾经流淌着我们质朴纯真的身影,这个地方的每一寸土地,似乎都曾经绽放过属于我们那时最美、最灿烂的花朵。

戚菲菲停止了呼喊,她从身后拿起带来的那把吉他,幽幽地唱起歌来。我们不约而同地围坐到她的周围,静静地聆听着她那清澈的歌声。

传说有一个遥远的地方

那里的天空飘着棉花糖

一朵 两朵 三朵

装满了我们小小的梦想

大大的城市不是我要的天堂

拥挤的人群不能让我躲藏

好想借双翅膀

我好想飞翔

疲惫的单人旅程

寂寞渐渐成长

什么时候忘记了悲伤

好想念那一段美好的小时光

让时间倒退 让泪水流回

为什么灿烂转眼间冰凉

只有温暖的小时光

永远是我坚定飞翔的信仰

……

在那段只属于青春年少的小时光里,曾经在我们心中,都有着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我们拥有着梦想中的灵魂,那是不属于任何一个人的生命。

我想多年以后,当我们再次端详年少时的你与我,便会很怀念那如溪水一般的清明与洁净,以及那一张张如天使般单纯美丽的面容。

在菲菲幽幽的歌声中,我再次遥望已经失去夕阳的天际。

我眯起眼睛,微笑起来——

再见了。

我们温暖明媚的小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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