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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重生的灿烂 (3)

我跟随着阿姨走上旋梯,然后在一件粉红色的房门口停下。阿姨轻轻地推开房门,带我走进我将要生活的地方。

粉红色的墙壁,白色的家具,看上去柔软舒适的床铺。

简直像做梦一样,我不停地揉搓着眼睛,却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流泪了。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哭。这一切对于我来说都似乎太过奢华,我突然好想念我们的那个破旧院子,好想念院子里的桃树,还有我栽种的花草。

阿姨带我走进去,指着墙壁上空出来的隔板说:“我也不知道你都喜欢读什么书,所以以后你自己买来填满就好。怎么样,喜欢吗?”

我哽咽着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阿姨把我拉坐在床边,她替我抹去脸上的泪水,然后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云外,我知道你可能还有些不适应,你一定很想念龙兴镇的一切。可是,来我这里对你来说,是一个人生的转折,这个转折对我们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情。”

我安静地听着阿姨的轻声细语。她说话的样子很像我的妈妈,尽管我对妈妈的印象已经模糊不清。

阿姨轻轻地揽住我的肩膀接着说道:“说实话,我并不否认我领养你也是为了我们的事业,因为身为政治界的人要做很多的慈善事业来充实自己的实力。当初选择领养孤儿我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可是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这个孩子,看上去那么善良,那么淳朴,而且又很懂事。”

“当然,还有另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阿姨若有所思地说,“我妈妈和你的奶奶曾经是战友,在一次战役中,你的奶奶曾经救过我的妈妈……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所以,云外,你们家也是我们家的恩人。”

阿姨轻轻勾了一下我的鼻子继续说:“所以,既然我们都选择了这样一个转折,就努力地去经营好以后的生活吧!好不好?”

眼泪簌簌地落下,我重重地点头,一下子扑进了阿姨的怀中。

来这里之前,我做过无数个设想。我设想领养我的会是一个傲慢的人,会瞧不起我,会冷眼看我。可是没想到,眼前的这个阿姨温柔得让我恍然间感觉就像妈妈一样。她温柔,她善良,她真诚地对我这样的小孩子说出了心里话。所以我,我感激她,我决定要好好地听阿姨的话,从此以后好好地经营我们的生活。

我紧紧地抱着阿姨的腰。

“谢谢您,阿姨。”

新的一天,阳光如重生般灿烂。

其实我有一个连苏启阳都不知道的坏习惯,就是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不愿意睁开眼睛,不愿意去用大脑思考,不愿意说话,不愿意……换衣服。

当清早我醒来的时候,潜意识里还以为是在龙兴的家中。于是,我这个坏习惯直接导致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

我穿着从龙兴带来的四脚裤和一件白色的吊带背心直接开门去找厕所,而当我以这样的姿态走进厕所的时候,我看见了一脸震惊表情的洛穆梵。

此时他正在刷牙,嘴边到处都是漾起的白色泡沫。他并没有直视我,而是透过镜子满脸通红地望着我。我揉揉眼睛,以为自己是花了眼,可是当我又一次望向镜子时,我才想起,这里不是龙兴,这里是阿姨的家,而面前站着的就是阿姨的儿子——洛穆梵。

我条件反射地用双臂混乱地遮挡自己的身体,可是,脚下却仿佛被钉子钉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洛穆梵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刷完牙,连擦都没擦就直接点头离开。而我依然傻傻地站在原地不动,脑子里茫然一片,不知道到底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听到阿姨在楼下喊我的名字——

“云外,洗漱完下来吃饭吧!”

当我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出现在洛穆梵的面前时,我们不约而同地红了脸,低下头。阿姨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一边忙着整理桌子上的饭菜,一边拉着我说:“云外,别见外,快坐下吧。”

今天早上阿姨亲自操刀做了好多我从前没有吃过的东西。鼎阳的确与龙兴不同,鼎阳用来装菜的盘子是五颜六色的,上面还有细碎的花纹。而我在龙兴时,装菜的盘子最好的就是白色瓷盘,那也是用了好多年,盘子的边沿都掉了碴儿。

阿姨做的菜很香,酸甜苦辣,样样俱全。我吃得不亦乐乎,阿姨不停地往我的碗里夹菜,还温柔地说道:“我好久都没有做菜了,也不知道手艺是不是退步了。”

我笑笑说:“阿姨,您做的菜真的很好吃。”

这是自奶奶去世后,我第一次拿起筷子正常地吃饭。也许是之前太过饥饿了,也许是阿姨做的菜太好吃了,我感觉我的吃相有些“疯狂”,并且“疯狂”到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洛穆梵的表情和举动。

在过了五分钟后,洛穆梵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我吃完了。”

说完,他转身就往楼上走去。

我撇过头,看看他桌前的饭碗。里面的米饭根本就没有动过,就连筷子都是干干净净的。阿姨说过洛穆梵有轻微的洁癖,可是我竟然忘记了。我担忧地望向阿姨,阿姨对我笑笑,说:“没事,他饿了,自己就会吃的。”

我看得出来,阿姨的笑容有些勉强。有谁家的妈妈会不在意自己的孩子不吃饭?记得奶奶在世的时候,有一次我没有胃口不想吃饭,奶奶费尽了心思做各种各样有胃口的饭菜送我到面前,最后甚至一口一口喂我吃。想到这里,我突然又想起了龙兴,想起了奶奶,想起了苏启阳,还有那里的一切。

阿姨在吃完早饭后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临走前,她又嘱咐我说她已经把饭菜都盛在洛穆梵的碗里,让我告诉洛穆梵在饿的时候就去吃。我点点头,一直将阿姨送到门外。在门被阿姨轻轻地关上的那一瞬间,我的心中顿时升腾起一种叫做落寞的感觉。

劳伊曼,此时我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落寞。那个夜晚,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我看过你的背影,那种感觉此时的我也突然体会到了。

落寞,就是身在幸福之中,心却无法感觉到明媚。

我走到厨房拿出了阿姨所说的给洛穆梵留下的饭菜,阿姨把饭和菜分得很清晰很干净。在拿洛穆梵的碗之前,我洗过五次手,每次都用了香皂,希望他不会再嫌弃什么。我小心翼翼地端着饭菜走上了二楼,在走到洛穆梵的房门前时,我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我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微笑,要友善,要懂得感激,要对洛穆梵感到愧疚。是的,我心里清楚,今天早饭洛穆梵一定是因为我的原因,才没有吃。

我轻轻地敲了三下门,可是里面没有回应。

我张开嘴巴,嘴形很大,但是声音却小得像只蚊子发出的颤抖声音,我说:“洛穆梵,我给你送早饭了。”

“我不吃。”里面终于有了声音,可是冷冷的,没有一点人情味。

“你吃点吧,阿姨临走之前特意叮嘱我。”我再一次劝说。

这一次,里面又没有了声音。

我这样一直站在他的门外,手里端着渐渐变凉的饭菜。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子酸酸的,总有想哭的冲动。我记得,从前的默云外不是一个爱哭鬼,可是为什么,当奶奶从身边离去之后,我的眼泪就开始变得像海水一样永不枯竭了?

是因为太想念了吧!在龙兴的时候,这样的举动我默云外是从来没有过的。倒是苏启阳,总会像个小大人一样,叮嘱我吃饭,按时吃药,好好学习……

没有计算我这样站在洛穆梵的门前究竟有多久,只是当洛穆梵突然打开门的时候,他露出了很惊讶的表情,然后错愕地询问我:“你一直站在这里了?”

我点点头。

他沉默地看了我良久,然后敞开门,让我走进了他的房间。

我径直走过去,将饭菜放到他的书桌上。当手上变得空落落的时候,我才发现手臂已经麻痹,完全没了知觉。

我环视着洛穆梵的房间,心中不免感叹——

真是太干净了。

洛穆梵的房间,墙壁是很浅的蓝色,床铺是白色,电脑桌是白色,似乎除了贴在他墙上的海报是色彩艳丽的之外,我再也找不到除了白色之外其他的颜色。

“谢谢你了,你可以出去了。”

身后,响起了洛穆梵很无奈的声音。

“好。”我轻声答应着,然后准备离开。

可是,我心中充满了疑问。我很想问清楚洛穆梵不吃早餐的原因,我想知道我应该怎么做才不会妨碍到他,才不会给他带来不方便。于是,我鼓起勇气,在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我转过身,声音沙哑地询问道:“洛穆梵,你……为什么今天早上没有吃早饭?”

洛穆梵看看我,犹豫了一下,然后低低地回答:“没有胃口。”

“你骗人。”我愤愤地看着他。

这样的话语是我脱口而出的,也许是因为之前奶奶和苏启阳都太过宠溺我了,所以,事到如今我依然没有改变我那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坏毛病。

洛穆梵微惊,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反正局势已经演变到这种程度,我只好破罐子破摔,一路追问到底。

“我听阿姨说了,你有轻微的洁癖。如果我和你一起吃饭会造成你的困扰,那我以后可以不同你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我感觉自己说话的语气很委婉,可是却没有想到触碰到了洛穆梵敏感的神经。他紧蹙着俊眉看着我,然后走到我面前,冷冷地询问道:“你要怎么和我妈说?”

“我……”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这两步直接将我退到了门外。

“我妈说你是我们家的恩人,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说,可是今天早上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实在忍受不了了。”洛穆梵淡淡地说着,“我拜托你早晨出房门前穿好衣服,我拜托你不要不敲门就直接进洗手间,我拜托你吃饭的时候把筷子弄干净再夹菜,我拜托你吃饭的时候不要发出声音,我拜托你了。”

洛穆梵的话一字一句重重地敲击着我的心。到这里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有这么多坏毛病。今天,洛穆梵说的这些,奶奶和苏启阳谁都没有说过。所以——

我低下头,眼泪忍不住掉落下来:“对不起,这些……我会改掉的。”

说完,我转身走回到自己的房间。

那一个清晨,我抱着手臂在阳光充裕的阳台上站了好长时间。

窗外的上空,天色是清澈的宝石蓝,有云朵在飘,轻轻悠悠的。这一个意外的清晨,我学会了一件如果苏启阳听了绝对会惊愕的事情。那便是思考。我思考了关于人生的好多问题,头脑中竟然也神奇地迸发出一些有关于人生哲理的句子。

我想,我真的应该长大了。从离开龙兴的那一刻起,我就应该长大了。今后的日子里,我要学会独立,我要学会宽容其他人,我要学会把想念、把泪水深深地埋藏在心里,永远也不要任何人看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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