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宫中的团年饭吃得尤其地索然无味。这一年,雪尤其大。太后在团年夜之后,就卧床大病了一场。
等到正月十五过了,宫里也恢复了平静,不,应该说是寂静。太后的病情稳定了下来,平疆公主的事也已经定了,她必须出嫁辽国。公主出嫁的事,关系到大夏的国威,而且是长公主出嫁,莫说是珍婕妤舍不得,其实我知道,皇上也割舍不掉。
我永远也不能忘记宣德元年的那一场烟花,那是宣德元年的初秋,平疆公主的四岁生日。之前宁与尚未登基,平疆公主的生日从未真正的设宴。而他登基之后,所有的都变了,平疆公主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一样,坐在她的母妃和父皇身边,欢喜地看宫里为她准备的生辰宴。整整三个时辰的烟火通明,住在慈庆宫的我也不得不惊叹。也就在那一年的冬天,我的眼睛从此只能看到无尽的黑暗。我终于明白了,他宠爱瑞儿,宠爱平疆,但永远也不会轮到我。
快到二月了,梅树吐蕊绽放,而我却什么也看不到。我坐在翊坤宫里,听着十三岁的长公主弹琴,曲目却是昭君怨。今日的她,已然懂得昭君所怨为何。等到弦音在空中颤抖着停止,我轻潋笑容对珍婕妤说:“平疆的琴艺真是大有进步啊。”
“谢娘娘夸奖。”珍婕妤客气地说道,然后对平疆轻轻唤道:“平疆,快过来。”
我听见宫锦衣袂摩擦的声音由远及近,接着就听见平疆在我面前请安的声音:“平疆见过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这孩子长大了不少,变得也稳重了。”我听着平疆的声音,带着微笑说道。这个女孩不像之前那么活泼张扬了,或许是辽国的事情让她改变了性格。十三岁,说小也不太小了,若按照官宦家的子女来说,十三岁的女子都可以进宫入选秀女了。
“早些懂事,去了那地方才不会被欺负。”珍婕妤叹着气语气有些哽。我听了也颇不是滋味,之前见过平疆,印象中还是那个躺在红色绣凤襁褓中的婴儿,粉雕玉琢漂亮得连我都生妒,想必现在应是连她母亲也比下去了吧。
“辽国虽是蛮夷之地,但是终究要比鞑靼人好许多,去了那儿也别太挑剔,毕竟不是自家。”我叹了口气对平疆说道,“凡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想想父皇母妃,忍忍也就过去了。”
“谢母后教诲。”平疆听我这番话,连说话的声音也略带不稳了。毕竟还是个孩子,受尽万千宠爱却最终不得不远嫁异乡,现在在她的心里,恐怕连我这个不常见面的所谓的‘母’后也变得可亲了吧。